一股强横的气浪登时以两人相撞的灵力为圆心向周遭扩散弥漫开来,六角尖塔飞檐之下悬垂的镂空月灯疯也似的摇曳,
云层疾速如潮奔涌,被漫天明紫色的火焰映上几分瑰靡的光影。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冲天剑吟,浩瀚无匹的雪白剑芒自长恨剑身之上猛然震荡开来,
剑光撕裂空气,比苍梧冷雪还要更凛冽几分的霜雪自顾光霁流云般的衣摆之下翻涌而出,与当空燃烧的明媚火光纠缠着向御空仗剑而来的银白身影狠狠斩去。
轰——
比起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猛烈气浪陡然四散开来,奔雷般的轰鸣巨响在一片震颤崩裂的天地之中一声声炸裂,
空气呜咽着漾开一层层水波般的涟漪,向六角尖塔狠狠扫去。
那座直入天际的高达数百丈的高塔一角,在这一瞬间,被空气之中逸散开来的猛烈罡风轰然击碎,
琉璃瓦在空气中闪跃着耀目的光泽化作晶亮的齑粉簌簌而下,屋脊顺着塔壁翻滚坠落,重重砸落地面,复又掀起一阵剧烈的气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温萝几乎来不及反应。
对手身为天族人,哪怕仅有一丝灵识降世,也依旧拥有着早已突破大乘期羽化飞升之人的实力。
若当真交由她一人应对,胜算是显而易见的渺茫。
总部真的不是在搞她吗?!
这一刻,她甚至心下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庆幸。
若非此刻她身边这三颗苍耳一般勾连在身、甩也甩不掉的“定时炸弹”,她这次获得剑意传承的顺遂程度还当真要打个问号。
不过,尽管团子已向她表明“躺赢无罪”,可不管怎么说,她多少也应当出一份力,以免当真被当作“消极怠工”或是“靠男人”。
思及此,温萝微微眯了眯眼,手中及微剑登时剑芒大盛。
正欲飞身而起,脚下地面却骤然亮起一道道古朴神秘的阵法纹路,
几乎是同时,体内原本便毫无滞涩地流动的灵力更是如奔流般汹涌澎湃而起,顺着经脉自气海争先恐后地灌入掌心灵剑。
温萝若有所感地抬眸,正对上墨修然垂眸凝视她的那双醉人的桃花眼。
他并未解释指尖的动作,也并未当真阻拦她意欲提剑上前的意图,只极轻却极为郑重地开口。
“当心。”
话音刚落,便见一阵大盛的灿金色虹光,一道纤细清丽的身影依稀在浓郁的光芒之中渐次显现出来,
墨发狂舞,紫衣翩跹,一手执剑背负身后,圆润流畅的脸廓上,一双杏眸在光晕掩映下流光溢彩。
“让它保护你。”
略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墨修然道,“先前……抱歉。”
温萝微微侧过脸,望着身侧少女傀儡飞扬的如墨色锦缎般垂顺的青丝。
虽说在察觉墨修然“金屋藏娇”真正秘密的那一瞬间,她曾有过短暂的惊异,然而在那一阵讶然之后,更多的却是随之而来的笃定与了然。
更何况,他那时的怒意与抗拒,实际上恰恰来自于对她那抹任岁月如何冲刷也无法褪去的偏爱。
她也曾有过一瞬间的抱怨,毕竟面前的男人是在她漫长的维序者生涯之中,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给她吃be的攻略对象。
但那零星的不虞情绪,却极快地在他看似不悦的动作之下恰到好处深掩的深情而尽数湮没。
想到这里,温萝略有几分释然地勾了勾唇:“你不必道歉。”
在攻略任务已成过往云烟的这一刻,他轻声的歉意似是将天地彻底点亮的光晕,将那最后一丝阴霾也无可挽回地驱逐湮没。
墨修然望着身前女人姣好面容之上一闪即逝的释然洒脱般的神色,无意识地蜷了蜷指尖。
她从未变过,似是这世上最为绚目迷人的光彩,可同日月争辉。
然而他与她面对面轻声的倾吐,却并非为了换取她的原谅与包容。
能够真正释然此事之人,只有他自己。
而每每回忆起曾经他们之间的擦肩而过和阴差阳错,他心口都似是蕴着一团隐约燃烧的烈火,在血液之中来回滚动流淌,火辣辣的刺痛一直灌入心脏。
他原谅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