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或许会好受些。”
红衣青年扬了扬唇,动作轻柔却强硬地将茶盏塞入怔愣原地的白衣女子手心,
似是迟疑般静默了片刻,才鼓起勇气抬眸对上那双意味不明凝视着他的双眸,低声道,“若是师尊身体不适……可以在弟子怀中休憩片刻。”
说罢,他便不待典夏回应,自顾自深吸一口气,试探着撤后半步展开双臂,将那强大却在这一刻无端流露出几分不为人知脆弱的女人,极尽轻柔而神圣地揽入怀中。
温热的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雪白衣料,状似无意地贴附在那隐隐作痛的小腹,
袖摆之上盛极的红似是一把烈火,却抵不过自他掌心隐约传来的热意,在某一个瞬间直涌入典夏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阵阵相斥却又反常的涟漪。
典夏蹙眉回眸,下意识挣动了下。
却不知是由于这空气中漾开的阴郁太过冰冷,亦或是那阵难以言说的、从未被她放在心上的不适在这一秒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放和纾解,还是那怀抱太过坚定和用力,
一时间她竟是并未能够从身后这随她游历了五年的弟子怀中挣脱开来。
“你我身份有异,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莹白的脸侧隐约爬上一抹绯霞般的薄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师尊有难,弟子照顾师尊不是应当的事么?”
青年低沉悦耳的声线自发顶传来,身后温热的胸膛传来一下又一下生气盎然的心跳,“尊师重道,弟子做得不对么?”
许是突如其来降临的夜色太过昏沉,亦或是长长久久绷紧的神经在这早已习惯的痛楚之中终于断裂,又或许是身后青年这一份她从未体验过的温柔,
意识混沌间,她竟就这样堪称放纵地放松了身体,更紧更亲近地倚向身后不算宽阔却坚定的胸膛。
门边负剑而立的男人缓缓收回视线,轻轻抿了下唇,
此起彼伏的淅淅沥沥的的雨声之中,他沉默地在原地站了许久,终是抬手拉上了门扉,掩住满室朦胧的旖旎与暧昧。
却无人察觉,红衣青年若有似无上扬的唇角。
……
翌日苏醒之时,天色已放晴,翻滚的浓云闪跃着澄澈温润的灿白色泽,熹微日光自云层间或流露的间隙肆无忌惮地倾落而下,在一片静谧的天地间铺陈开如鎏金般耀目的光晕。
昨夜柔和得不可思议的红衣青年却不知何时消弭了踪迹,空旷的房间内仅余典夏平稳有力的心跳。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可却似是有什么在心头蔓延滋长,变换着令人无从辨认的颜色无声地潜伏。
那阵难以启齿的隐痛似是在从未经历过的安抚之中归为平静,典夏缓身坐起,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响动。
下意识抬起眼眸,向来沉静无波的眼眸在这一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泽,却在日光顺着虚虚敞开的门缝之中倾落入内之时缓缓沉寂了下去。
一袭白衣的郁辛抱剑逆光而立,抿唇静默了半晌,才冷声道:“铭渊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为您去寻雪胆草,我拦不住他。”
典夏瞳孔骤缩:“什么?雪胆草常年生于妖兽环伺的密林深处,岂是如今的他能够应付的?”
似是察觉到深掩于一瞬间起伏心绪之下的失态,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道,“他去了多久了?”
“六个时辰。”
……
待典夏与郁辛一同御剑寻到铭渊之时,青年正一手以长剑支着地,极为缓慢而略带蹒跚地自身后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密林之中走来。
俊逸的脸廓之上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血污,面如金纸,唇畔干裂染血,那殷红得刺目的色泽之下的唇色却极淡,淡得几乎毫无血色,似是通身热血早已在某一个瞬间流尽。
而那一身如烈火般耀目的红衣之上,却早已分不清究竟是血液还是红绸。
遥遥望见先后赶来的两人,红衣青年眼前一亮,脚步不由得更快了几分,身体却因重伤虚弱而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他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典夏拧眉抬手抵住他肩头,将他重新扶起身,手中却触上一阵黏腻甜腥的触感。
是血。
铭渊却似是并未感受到什么痛楚一般,因伤势和脱力而微微颤栗的右臂抬了抬。
那与他满身血污截然不同的干燥掌心,正躺着一株完好无损的灵草,甚至连嫩叶之上细微的茸毛也分毫毕现,在饱满圆润的叶尖无声地拂动,未受半点损伤。
雪胆草可缓解伤情痛楚,可于女子那根本算不得伤势的痛楚而言,实际上并无丝毫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