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是一片无垠绵延的雪原。
血色与火光交织成一副瑰靡残忍的绘卷,杀伐之气与生死却曾在一瞬间凝滞,尽数没入玄衣男人一双含着万千难掩情绪的眼眸,
爱恋与遗憾在轰然压下的灵压之中揉碎,悄无声息地散入虚空不见踪影。
这一次,依旧是三个字,柏己抬手抚过她鬓旁狂乱飞舞的碎发,深邃英俊的面容之上,神色平静得过分:“我等你。”
说罢,他便意有所指地瞥一眼身侧一袭白衣的男人,下颌朝着不远处纷扬的战火微抬,半分都未曾迟疑留恋地率先撩起衣摆抬步行去。
勉强自思绪之中挣扎回神,温萝稍默片刻,讶然道:“他……这是在告诉我‘不要出事’么?”
团子:“应该是……吧?他方才出手还不是在用行动告诉你‘这不关你的事,好好渡劫’?”
温萝心下失笑,眸底笑意却随着不自觉紧扣掌心长恨剑的动作而渐次被另一种更为浓烈坚韧的情绪取代。
哪怕是四位前任点家男主,以寡敌众面对如此数量的对手之时,也绝对难以讨到多少好处,更何谈全身而退。
他们所言不错,如今摆在她面前最为紧迫之事,便是在旁人以性命为赌注为她争取的时间之中,成功渡劫。
无数纷乱思绪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如潮水般褪去,无声地凝结扭曲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凝练光带,在温萝识海之中如划破长夜的流星般飞掠而过,四起的波澜随着这几乎足以冲破一切的坚定渐次平息。
空气似是随着她骤然专注的意识而缓缓流动聚集起来。
方才仍罡风四起的废墟之中,山风与气浪似是在这一瞬间凝固静止了一般。
狂风止歇,时间停滞,仅余苍穹之上低垂得几乎触手可及的可怖雷云无止歇地卷集翻涌着,
虚空仿佛粘连着什么肉眼难以辨清的强大威压,挤压扭曲着虚空在温萝发顶之上凝成几乎实质的旋涡,就连那透明黯淡的色泽都渐渐染上一层令人心悸的绯色。
电光肆无忌惮地在云层之中穿行,间或逸出几抹似火星般耀目的光点坠落入那愈发绚目的绯红虹光之中,在虚空之上宛若一道蜿蜒流淌的璀璨星河,
前所未有的可怖剑意与来自天道的压势在空气之中无形地碰撞,化作道道风卷朝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轰然压下。
在那愈发耀目的绯色虹光之中,凌厉无匹的剑罡却渐渐自躁动变得愈发温顺地在温萝身畔臣服,
沉浮的剑光交织成纱幔般朦胧明昧的剪影,在她一袭随风摇曳的烟粉罗裙之上拓下一片愈发昳丽的光影。
而那无华却蕴着前所未有浩瀚力量的剑风却又宛若受到什么冥冥之中来自天道的指引一般、在虚空之中游弋聚拢着、掠过女人翻飞的青丝与衣袂,
在上空悄无声息地凝聚、旋转,那流淌的绯色星河就这样盘旋着与漫天灵压和剑风缠绵着直涌入雷云滚滚的天幕。
随着一声铿然金鸣,腰侧高悬的及微剑震颤嗡鸣着出鞘,
澄莹剑光划破天际,宛如一道绯色的匹练般无声地悬垂,似是一滴彩墨落入黑白黯淡的绘卷,登时便注入无数鲜亮色泽与生气。
而那把上古流传下的神剑,则似是万分眷恋般在她掌心悬浮而起,一股蕴着来自远古时期最为精纯浩瀚的惊人压势自剑身之上升腾而起,如流水般寸寸覆盖上那雪亮的剑柄,
复又顺着温萝轻扣的指尖朝着她身体之上蔓延包裹,温润莹亮的光晕映在她本便白皙俏丽的面容之上,更染上几分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在剑光之下宛若发着光一般耀目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压抑凝聚许久的雷劫终于在这一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轰然降下,与此同时,几乎不输于千年前现世的八宫封印阵威力的灵压席卷而来,
顷刻间便卷起周遭飞石尘沙,乱叶飞掠,如岳的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地面之上看起来无比渺小,却坚定仗剑而立的女人毫不留情地倾压而下。
雷光所过之处,虚空凹陷,空气痛苦地颤栗着哀鸣,爆鸣声过处空气皆似是凝固了一般显出一阵怪异的扭曲。
在这漫天罡风之下,温萝缓缓张开双眼,天边盘旋的及微剑似有所感地飞掠回她身侧,被她行云流水般抬手扣入掌心,五指轻轻收拢。
长恨剑属于公羽若,却并不属于蔺妤。
既然要以蔺妤的身份彻底改写这融合世界之中混乱不堪的剧情,那么在这最后最为关键的关头,她必须要凭借属于蔺妤的一切,将这天下的盛名与威势尽数收入囊中。
她将长恨剑重新悬于腰间的动作极为缓慢,在这万众瞩目的瞬间,甚至似是阻断了时光的流逝一般,
就连指尖每一个角度细微的变换,在旁人眸中都在清晰不过地留下此生难忘的痕迹。
传承印记再一次若有似无地在额心流转,无端将那平日里看起来如春日桃雨般清丽的容颜衬得染上了几分心惊动魄的妖冶。
体内继承的属于典夏的剑意在灵脉与气海之中无声地运转,温萝深吸一口气,抬眸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