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铭渊竟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仍匀得出心神几乎称得上胸有成竹地玩弄心计,只待他们自相残杀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电光火石之间,温萝猛然领会了柏己方才轻描淡写二字之下深掩的用意。
——他想助她就此一击斩杀铭渊。
温萝假意为难地拧眉,似是犹豫似是不甘地向他行了两步,正欲靠近他身侧,掌心长恨剑却似是察觉到她略显收敛的剑意,在她手中嗡鸣着颤抖了下,似是在催促她专注破局。
温萝飞快地抬眸。
顾光霁与墨修然状态显然算不上好,周身质感极佳的外衫皆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殷红血渍没入色泽厚重的绛紫衣襟之中并不起眼,在顾光霁通身雪白的道袍之上却刺目得过分。
若她此刻抽身而退,或许仅凭他们二人,并不足以与般若丝雷拮抗。
届时,哪怕她与柏己合力击杀了铭渊,南门星也未必能够安然无恙。
她若有所思地望向顾光霁清瘦俊逸的侧脸。
现在的他失去了相伴五百年的本命灵剑,哪怕堕魔之后实力飙升翻倍,想必此刻依旧并未发挥出十成实力。
而墨修然似是顾忌她的心情,自从与她相认之后,便极少将傀儡殷和玉带出来在她身侧活动。
换句话说,由于她此刻重新书写而成的剧情的蝴蝶效应,这两名前任点家男主,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
温萝紧了紧掌心圆润的剑柄。
首先,这把长恨剑,她必须要还给顾光霁。
有了本命灵剑,想必他能够在她离开之后替她拖延一时半会的时间。
在这之后,只希望墨修然能够领会她此举的深意。
思及此,温萝当机立断松开五指,腕间顺着惯性将长恨剑掷向不远处云袖翻飞的白衣男人,足尖轻点,朝着柏己的方向飞掠而去。
长恨剑在空气中铿然旋转着与浩瀚的灵风碰撞,化作一道雪亮残影在光柱旁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盘桓,下一瞬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在掌心。
在温萝掌心黯淡无华的剑身在接触他指尖的那一瞬间,便骤然焕发起惊人的雪白虹光,几乎能够洞穿一切的霜寒剑气节节攀升,清寒霜花与无数星辰落叶般沉浮的光点在虚空之中凝集,渐次向着长恨剑尖之上汇聚涌动而去。
登时,一股不同于温萝掌心那宁静沉然却极富力量的剑意暴涌而出,毫无遮掩的锐利与迫人自长恨剑身之上迸射而出,呼吸之间席卷八方。
两人手中灵剑交接只是一瞬间,墨修然只觉得威压如山呼海啸般侵袭了一瞬,下一刻便被身侧男人无声地承受了大半,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梗。
虽说他此刻并不知晓温萝陡然离去的用意,可他却明了,她并非亲眼目睹南门星此刻为她身陷囹圄却能够狠心见死不救之人。
不论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定然要替她解决后顾之忧。
尤其是不能输给身边这个男人。
绚目的灿金色虹光拔地而起,光芒渐次消弭之时,一柄浅紫色长剑携杂着可怖的剑势撕裂空气自其中刺出,
少女一袭绛紫色长裙,脸廓圆润流畅,弯月一般细而长的眉宇之下,一双清润剔透的杏眸映着剑光,无端显出几分无机质的冰冷。
似是以为温萝缴了剑后不足为惧,铭渊面上冰冷凉薄的神色未变,眸底却隐约漾开一阵不易察觉的松弛,
他缓缓抬起指尖拭去唇畔干涸暗红血污,冰蓝色的眸子映出柏己深邃冷郁的面容:“如今本尊身受重伤,而你——”
零星的赤红火星落在他一身雪亮的银甲之上,却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似水珠般蜿蜒坠落,在翻卷的灵石地面之上化为虚无逸散。
铭渊勾了勾唇:“千年已过,你这令人生厌的苍冥邺火,本尊早已寻得了破解之法,反观你——命门却无时无刻不在本尊眼中暴露,如此想来,这一战倒是极为有趣。”
言谈间,竟是并未将飞身赶来的温萝放在眼里。
“刷”地展开掌心玄铁扇,柏己面上并未显出多少慌乱惊异之色,只淡淡撩起眼皮,似有所指地轻哂一声:“有趣?”
话音微顿,他唇角挽起一抹辨不清意味的弧度,似是越过铭渊耳侧飞扬的银发望向旁人一般,暗红近墨的眸底光华流转,薄唇轻启,“的确有趣。”
他低沉悦耳的声线在利箭破空而来的爆鸣声之中轻盈地逸散。
铭渊猛然回眸,目中所及是无数星芒璀璨般闪跃的箭光,以及不远处侧身拉弓静立的女人,和她满头随罡风翩跹飞舞的银发之上,日光倾落而下如鎏金般流淌的莹润绚烂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