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注1)”
柏己似笑非笑地垂眸睨向她,被她夺了散粉的空落五指顺势收拢,轻轻点了点桌面,“这不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么?亦或者说,你至今也没打算让我转正?”
情趣?转正?
温萝瞳孔地震:“这些你都是从哪学的?!”
柏己漫不经心地抬手,随着他细微屈起的指尖,不远处安静摆放的木椅便似是骤然受到巨大的牵引力一般,瞬息间便在空气中掀起一道清风,眨眼间出现在他们身侧。
柏己慢悠悠在她身旁落座,下颌朝着虚掩的房门扬了扬。
顺着他几乎是明示的提示望去,入目的是她许久未曾打开过的液晶显示屏,而那积灰已久的遥控器此时却已不知所踪。
温萝目光惊奇地抬眸:“你……”
不怪她此刻状态太过讶异,实在是“柏己”与“煲剧”这四个字完全在她心目中寻不到一丝半缕的关联。
能够自三千世界之中来到虚空边境之人,自从虚空边境应运而生以来,至今只出现过两位。
故而,柏己如今在虚空边境之中几乎成为了空降的风云人物,平日里也多有手续需要办理以方便正式在虚空边境落户,时常不在她身边。
而她如今虽是公认半隐退的状态,但却依旧无法立即自公事之中彻底抽身而退,为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她与柏己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时常在除了夜间休憩之时阴差阳错地错过。
——原来,他独自一人在家时,竟然是靠刷剧打发时间的?!
她惊异之间,柏己却已十分自然地将散落在桌案之上的眉笔捏在掌心,一手轻轻抵在她下颌处微微用力,强迫她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转向他的方向,眉眼间似是含上笑意,细碎微芒璀璨过日月星辰。
“我们继续吧。”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千万不要在柏己最终停下来之前睁开眼,然而那平日里在她手中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刷毛落在他手中轻扫她面部之时,却莫名激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瘙痒,直顺着肌理流淌蔓延至心头,一股辨不清来由的冲动驱使着她下意识缓缓张开了双眼。
随即,温萝便如遭雷劈,内心大呼后悔。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的目光在穿透眼睑遮蔽的那一瞬间,便自发朝着对面光洁的镜面之上席卷而去。
镜中的女人脸型流畅精致,额心饱满,鼻骨立体,眉眼如画,合该是极为养眼俏丽的模样,
那浑然天成的气质却无端被她面上过分浓郁不对称的眉、和眼睑之上深一块浅一块五彩斑斓的色彩折损了些许,却也并未因此显得丑陋,反倒莫名显出几分滑稽可爱之感。
温萝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如果她做错了,请用法律制裁她。
她究竟造了什么孽要看到眼前这暴击她心灵的一幕?
抚了抚眼下几乎连成一片“火烧云”的腮红,温萝按捺不住地冷笑一声:“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柏己抬手将指尖纤细的化妆刷轻松扔回剔透精致的收纳盒之中,手肘顺势支在桌案之上轻点额角,微微偏着头欣赏着他的“杰作”。
见他一时间并未回话,神隐许久的团子终于找到自己合适的定位,连忙跳出来刷存在感打圆场:“其实也还不错嘛……至少并不难看!虽说这其中也有主人你的功劳哈哈哈……”
温萝深吸一口气。
团子说的没错,男人不能说不行,她暂时还不想在这种方面触他的霉头,不然倒霉的一定是她自己。
在原地斟酌迟疑了半天,她半晌才艰难憋出来一句:“……这个妆容,很奇特。”
没错,就是奇特,毕竟正常人绝对不会这么化。
想到这里,她不自禁伸手点了点色泽深浅毫无变化的眉,幽幽道:“这样一点都不自然,咳,就是不太像天生的,
——就像剑道至臻的境界是大道即我,以此类推,化妆也一样啊!我们追求的是‘有妆胜无妆’,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说罢,她点了点浓郁的眉头:“这里要淡一些更好。”
一时间似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描述,她下意识垂眸望向桌案之上孤零零躺在角落的眉笔,骤然眼前一亮,“不如……我给你示范一次?”
他霍霍了她一张脸,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发慈悲地只用他的眉毛试试手,这样不过分吧?
再者说,以她纵横这么多年的绝佳美妆技术,主动给他“服务”还算是便宜他了。
不过,虽说她这随口提起的请求在她看来甚至称得上让他占便宜,可在他眼中却未必如此。
毕竟,极少有男人喜欢旁人在面上涂涂画画,而柏己平日里性情最为骄矜桀骜,想来比起寻常男人或许要对此事更厌恶不喜几分。
她却没想到,几乎是她尾音落地的瞬间,柏己便不甚在意地抬了抬眼,唇角翘了翘:“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