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见一打赤膊的精壮男子,扛着一面朱红大鼓走了过来,正是言音在夹缝中见到的那张鼓,却没摆上木桩,只是放在草坪边上,被那男子拿起鼓槌一敲。
“咚咚!”
来了。
言音脑子充血,险些被这两声敲晕过去。
几位灵昀弟子反向坐在人堆里,本来恹恹地一头雾水,也不知是咋回事,可竖耳偷偷听了一会,立时支棱起来。
原来是小师祖要跳舞?!
挖槽?想看!
正手脚发颤的言音一看他们几个偷偷转脖子的模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连忙喝道:“不许转头!”
花宴里的世俗人们本质都不是活人,祭舞的本质就是送他们魂魄安息,此后便是想见也再见不到了,了不起就当做了套傻了吧唧的广播体操,勉强还算不上社会性死亡。
可要是被同门弟子正眼看完全程,那以后还能愉快地玩耍吗?!
谁都不许转头!
几位小辈被她一吼,咯噔咯噔转地脖子立时僵住,半点不敢动弹。
虽然但是,真的超想看!
言音像个木头似的用扇子遮着脸,傻在木桩上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这才重整旗鼓,缓缓展开双臂,白袍如灵鹤的双翅般展开。
大鼓旁的精壮男子见台上仙君作了起势,便拿起鼓槌,狠狠敲在了朱红色的大鼓上。
“咚——咚——咚——”
几个小辈听见这一声声沉重庄严的鼓声,便知自家小师祖开始振袖起舞了,见周围的世俗人们拊掌相和,便觉有些遗憾。
这可是小师祖头一回跳祭舞。
以后可能都瞅不到了哦。
哎……
这难受的感觉不亚于笨蛋兄长错过了幺妹的及笄礼,正郁闷间,林憔哲忽然用手肘撞了撞身旁二人,朝左侧方不远处抬了抬下巴。
宋自清和宋方仪两人便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就见破万卷师叔神情淡然无波,从怀里默默拿出了一个灵光镜,上头清楚地倒映出木桩上小师祖笨拙起舞的模样。
小辈们瞠目结舌:“……”
靠!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送魂的祭舞并不复杂,言音凭着记忆照猫画虎,一步一步地模仿出来,虽说姿态僵硬,却也有几分神韵。
总而言之,能用就行。
请不要对被赶上磨的驴要求什么美感。
言音面上通红,心里哭唧唧的想着,却不知这也并非全无美感——当她手持白扇从头顶落下,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白色长袍上,仿佛画纸上写意的第一抹墨色,带着清冽香气的梨花瓣围绕着木桩凋零飘落,犹如一层飞舞的轻纱。
这场花宴停留在了最好的时刻,那在此时发生的一切都应是美好的。
在一轮轻缓的转身之后,她微微俯首,忽然看见了之前对林憔哲发花痴的小女童,正坐在那位妇人的怀里,晃着小脚,怀里抱着五彩小蹴鞠,开心地举起手冲她挥了几下。
世俗人们都坐在草坪上,每当跳祭舞的仙君低头,小女童便兴奋地冲木桩上挥挥小手,幼稚地想引起仙君的注意,头上的两个小揪跟着晃动,几回之后,她靠在妇人耳边,用并不小的声音道:“娘亲,仙女姐姐好漂亮哦。”
这孩子果真是个不分场合的颜控,抱着她的妇人听见了周围人善意的调笑声,很是不好意思,脸颊郝然,没好气地捏捏小女童的脸蛋,蹙眉小声道:“静静的,不许说话。”
家门不幸啊,想她和自家夫君都是老实守规矩的人,从未以貌取人,怎的生出了怎么个不知害臊的女娃儿呀。
小女童被教训了也不收敛,嘻嘻笑了两声,见台上的仙女姐姐又转了个身,梨花的花瓣落在头顶,顺着流丝般的乌发飘落下来,便开心地晃晃小脚,转头对妇人道:“娘亲,我长大会有这么漂亮吗?”
妇人无可奈何,只好拿冰糖葫芦堵住这话痨小颜控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