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上了山就再也没有回去,这一千年就像过了短短一个时辰,如今才到了他的结局……那母亲的结局又是如何呢?
是躺在病榻上望着轻掩的房门盼着孩子回来,直到孤苦的病亡,还是如他一般死在了奔腾而来的铁蹄之下了呢?
言音眼眶里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泪水模糊眼前姿态各异的森森白骨,拿着扇子的手无力地垂下。
初见残骨遗骸,便只觉得可怖,可当你听清了白骨身后的独白,又只觉得哀动悸然。
有些画面看似皆大欢喜,背后却蕴藏着那么令人难以走出的悲伤。明明看起来一切都好,却让人如此难以释怀。
她又想起在自己原来世界读到的一首楚辞,是来自《九歌》里的少司命。
里头有这样一段,曰——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有什么比生别更让人难过,又有什么比相逢更让人喜悦呢。言音觉得自己似乎才刚刚认识他们,却要就此永决了。
梨花落下的模样是如此美好,可在此相遇又如此不和时宜。倘若不是在这一刻相遇,那她或许能为小女童买下铺子里最可爱的蹴鞠,成为那孩子的第一个朋友,或许能多买几只妇人家的冰糖葫芦,或许能拜托途长老救治小伙子的母亲。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言音吞下逆流回咽喉的泪水,勉力振作精神,举起扇子迎向千年前初升的朝阳。
哽咽道:“一路走好。”
“叮铃”一声响,小小的蹴鞠落了地,熬化的糖浆凝结成块,受困千年的魂魄随着白扇浮空而起,又追溯着朝阳缓缓下落,在短短的时间里,这片天地越来越暗,眨眼便走过了一个朝暮,天边升起弦月,头顶满布星河。
这漫长的、漫长的、漫长的卯时,终于结束了。
灵昀几人坐在漆黑的焦土上,目光倒映着那轮朦胧的弦月,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一路走好。”
大猫走到木桩下,抬起爪子把红着眼睛的言音扶下来。在她落地的一刻身后的木桩突然迅速生长,瞬息便长成了参天的大树,郁郁的树冠笼罩了头顶的天空,凋零的花雨如一场大雪,变成了覆上遗骸和焦土的白布。
死者去,生者留。
这千年来只有这棵梨花古树才是这片土地唯一的活物。
它在深秋开着花为这场花宴送葬。
言音拿袖子擦擦自己脸上的泪痕,仍是难过得想要放声大哭。
所以造成这一切的家伙才显得格外可恨,因为那些家伙把一切美好都给毁了,把所有的期望都踩碎了,和这些世俗人一样抱憾死去的人在那一年还有千千万万……在他们还在为更好的未来努力的时候,灾难就这样降临在了世人的头上。
可恨至极,不可饶恕。
她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望着树冠下的弦月,遗憾的是世间再真挚的泪水也挡不住这件事背后汹涌的恶意。
若是泪水能阻挡灾厄,那这个世界是何等温柔。
却在她瞳光之中,忽见那道圆弧般的弦月中心,一道绯色的剑光破空而来,带着凛冽的铮鸣之音,伴着狂风呼啸而来的……还有扑面的熟悉气息。
言音一怔。
谁?
那道绯色的身影势如破竹,有着斩开一切的悍然之气,袭入花雨的疾速连破万卷等人也猝不及防,铺在焦土间的落花被风卷啸而起,白茫茫一片,仿佛破浪而出的白鲨。
顷刻间,言音眼前一花,便感觉有人扑进怀里抱住了她。
白袍与红衣飞扬,花雨铺天盖地。
一年前,她们遗憾的没能在飘雪般的柳絮中重逢。
时至今日,终于在飞雪般的梨花古树下相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咣咣锤桌,终于写出来啦!看这几章的标题就知道我一直非要写到这个剧情点啊,可不知道为啥咋码都写不到qaq,这科学吗?难道起个标题也算fg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