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山姥切国广已经率先回了神,他习惯性的低头扯了扯白被单下沿,略遮了一下发烫的脸颊后,抬起头直接了当的询问:“山姥切长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这种状态。”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山姥切国广了,他不会再被动消极的面对自己的本科刀了。但是山姥切国广这一刻更多的还是担心。他在见到银发青年的时候就提起了心。
是他自己走后,本丸出什么事了吗?知情的长谷部他们终于忍不下本科刀的行为了?本丸像舞台剧那样决裂成两方了?还是被挑衅的山姥切长义负气出走了?!
各种可怕猜测一瞬间都在山姥切国广脑中盘旋,他突然重新意识到了自己还担任着本丸审神者的重要职责,之前那种坚定向前的纯粹修行之心反而淡了下去。
“……”
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银发青年却陷入了沉默,像是有极大的难言之隐。
山姥切国广心中更沉了,他面色凝重,正要再问什么。话却突然被本科刀打断了——山姥切长义是骄傲的性子,就算再觉得难堪,也不会在这件事上隐瞒。他略微撇开了头,视线低垂的望向了地面,干脆平静的把原委说了出来:
“……所以,是我主动要求一个人出来整理心情的。”
“我也要向你道歉,仿刀,为过去的那些话。”山姥切长义的语气僵硬别扭,几乎是憋出来的。他的视线垂的更低了,一直凝视着远处地面上的一块砖面。
山姥切长义在一些地方还是很看不惯仿刀的做法,看不惯仿刀以前的做派,也不认为自己说的其中一部分话是有错的。但他都没再说出来。因为他以前确实误解了仿刀,他没有谴责的资格。他现在甚至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仿刀。
山姥切国广呆愣的听完了原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只是出去修行了……一段时间吧?
世界变化这么快了吗?
他终于振作起来之后,现在轮到本科刀消沉了吗?说什么‘山姥切’的名号根据人类考据,倾向于他先有什么的……这太魔幻了。
“我不知道人类的结论是什么。”
山姥切国广沉默了半天后开口,认真看向了本科刀,试图开解到他:“倾向于你先还是倾向于我先,都没有准确的最终定论。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我是国广的第一杰作,也是你的仿刀,我是山姥切国广,仅此而已。”
“说这样的话,你是在嘲笑我吗?”山姥切长义声音转冷。他自己也自嘲的笑了一下,漂亮的唇线却不甘心的抿平了。
当初他恨铁不成钢的嘲讽仿刀,冷眼旁观。现在变成了仿刀挣脱了执念,而他还困在其中。‘山姥切’的名号是他存在的根基,是他与生俱来拥有的部分……也是他像个傻瓜和小偷的证明。是悬在他的骄傲之上的——无论多急切都得不到最终结果的一把利刃。
接受了的他以后要怎么办呢?
他其实很清楚,唯有带着这样的名号继续走下去一条路罢了。承担占据了别人名号后果的活着,那是他自己的苦果。像他劝仿刀那样‘坚信自己以后能做的更好,出身并不能证明一切’——才是正确选择。
但是啊……道理他一直明白,能不能这么坚定的走下去,山姥切长义也不确定了。
河岸边的两人相顾无言。
山姥切国广已经劝过了一次,失败了。他本来就不擅长开解人。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辞后,他还是不气馁的再次开口了:“我外出极化修行前,你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刀剑付丧神存在的意义从来都和别人无关,只有自己能不能接受自己,不管多糟糕的来历都一样。’”金发青年漂亮的碧色眼眸坚定的注视着本科刀,复述道,“尽管我一直在迷茫,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出答案,但我已经有了‘觉悟’。好好和本丸的大家一起生活,不断寻找下去的觉悟。”
“——这样的觉悟,你有吗?”他认真问道。
山姥切长义当然没有回答。
他在内心默然的询问了自己,但他的内心此刻一片迷茫。无言以对之下,长义扯着斗篷半转过身,冷声的说:“不管怎么样,我会自己解决的,不需要你的同情!”
长义坚定的认为自己当初一直在嘲讽仿刀,仿刀现在却要试图把他拉上来,对他施以援手。无论因为哪种心情,他都不能接受这份好意。
“这不是同情!”山姥切国广皱起了眉头反驳道。他凝视着对方,在本科刀面前第一次露出了锋芒,充满气势和自信的金发青年看起来十分陌生,“是相信。你是我的本科刀,这一点怎么都改变不了。没有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我。”
“我相信着你,相信没有什么能真正打倒你……山姥切长义。”
他曾经憧憬着自己的本科刀,不仅是憧憬那份名气,还有那份闪闪发光的自信。山姥切长义,是多么绮丽的一振刀剑……
山姥切国广比长义还要相信他自己。
“……”这下银发青年惊得哑口无言了。他攥紧了双拳,耳尖有些发红,动了动嘴唇,还是说不出来一句话。从来没见过仿刀这么坦率的一面,说的还是暴击的话,一下子都快把扛不住的长义弄懵了。
“你,你自己知道就好。”
半晌,银发青年才好像找回了说话能力。他强装镇定的低头整理了一下斗篷,撇开头维持着冷淡模样不为所动的回答。
“那要一起来进行修行吗?离开本丸,去其他地方走一走,看看风景整理心情。”山姥切国广再接再厉,趁胜追击。金发青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山姥切长义,发出了邀请。那双诚挚的碧色眼眸仿佛干净温柔得会说话,又仿佛里面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谁都会有梦魇,只是现在轮到你了。’
‘那么你能接纳自己吗?你可是……我最骄傲自信的本科刀啊。’
那是希望。
动容的山姥切长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