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如此珍而重之,她鼻尖微酸,眼眶有些湿润。
她低喃道:“先前我说过,我之所以不想要孩子,其实还有第二个原因。”
他轻轻嗯了一声:“绒绒准备好告诉我了吗?”
在他专注的目光中,她点点头。
数年以来,她一直假装自己从小就是没有家的孤儿。这是第一次,她详细提起自己的原生家庭。
沈绒出生在霍家,天生就是千娇百宠的豌豆公主,不识人间疾苦。许多人羡慕她,却不知公主也有不完美的家庭。
虽然父亲很宠她,但她鲜少见到母亲,几乎没有感受过温馨的母爱。记忆中,母亲沈宛总是沉默的、忧悒的,像一株生长在阴影潮湿处的荏弱植物,有种病态的美感。
沈宛去世后,沈绒看到遗书,才知晓其中不幸的缘由——
原来沈宛天生就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
其实这种病并非十分严重的问题。遗传者从小与常人无异,只要生活比较平稳、不遭遇重大精神打击,病情就不会被诱发,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觉。
在沈宛初次发病前,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包括她自己,因为在她之前两代的亲族中,都没有人显露过症状。
但沈宛没有这样的幸运。她的病症首次诱发,是在婚后不久怀孕时。她发现丈夫霍白与助理苏荟有婚外情,精神崩溃,病情发作,险些流产。
从那以后,沈宛的精神状态就很不稳定,像一件彻底碎裂之后被勉强修补的瓷器,乍看上去仍然完整,实际上一触即碎。在大部分时间里,她是正常、清醒的,但病情不时发作,像幽灵一样纠缠着她,令她更加抑郁。
最终沈宛自杀,既是由于对婚姻的绝望,也是为了从疾病中解脱。
“这是我不要孩子的第二个原因。”沈绒静静道。
看过母亲的遗书后,她做了详尽的医学检测。霍家的医生告诉她,她幸运地没有显性遗传这种疾病,但她的后代仍有一定概率获得隔代遗传。
她不想让无辜的孩子承受这样的风险。
程安静静听完,在不知不觉中收紧了怀抱。他们都有不幸的家庭,就像两只相拥取暖、相互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他柔声道:“其实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我理解绒绒的心情。我们不要孩子。”
他温暖的怀抱,让她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把她的过去和盘托出。
她断断续续地讲了很多,一直到苏荟流产。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结。
“他们都认定是我推她下楼,但我没有。你相信我吗?”她问。
他温凉的指尖梳理着怀中人的发丝:“当然。我了解你,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她眼中微湿:“谢谢。”
他的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傻绒绒,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他这样好,更令她感到歉疚。是她连累了他,让他面临危险的泥潭。
接下来,空气变得沉重。她把自己最大的忧虑告诉了他,包括苏嘉明的威胁,以及她最坏的猜想:苏嘉明可能会对她周围的人下手,以此胁迫她就范。
“如果你想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我能理解。”她冷静道,忽略舌根泛起的苦涩。
但他没有犹豫:“不需要重新考虑,这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她感到欣慰,却也忧心忡忡:“这会让你身处危险之中。苏嘉明是个冷血的怪物,我无法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轻轻按住她的唇,摇了摇头:“因为可能有危险就放弃最重要的东西,这是愚蠢的。何况委曲求全也不一定能安全。”
“你……”
她还想劝她,却被他打断。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得仿佛在宣告什么重要的誓言:“绒绒,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也不允许你轻言放弃。”
“不,你不明白霍家的势力有多大……”
“你知道他们的势力有多大,却没有屈服于他们,我也不会。”他附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肌肤,一字一句都是认真,“我不能失去你。绒绒,答应我,不要放弃。”
两人依偎着彼此,她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闭上眼。黑暗中,耳畔响起记忆里的声音。
多年前,周即温在订婚后对她的解释——
“如你所知,我已经与景棠订婚。抱歉,忘了我的承诺吧,我们不能在一起。”
不久之前,许宣然提出分手时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