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宽宥,是他杀死了他们的孩子……
与此同时,沈绒走进手术室的大门。
里面的房间还有手术正在进行。她在外面的观察室换上手术服,然后稍等。
过了两三分钟,里面房间的门开了。有人躺在手术床上被推了出来,下半身赤裸着。护士动作熟练地拉起手术服掩上,再用被子遮住。当事人一动不动,还在昏睡中,应该是麻醉的效果尚未退去,需要暂时被转移到隔壁的病房。
沈绒知道,自己等会儿大概也会这样,无知无觉地被推出去,像案板上的一爿肉。上手术台的人,是没有什么尊严可言的。
“沈女士,你可以进去了。”护士对沈绒示意。
进入里间,灯光亮得有些刺眼。护士正在清理前一场手术留下的纱块,上面染着血迹。医生面前的操作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冷冰冰的金属工具,以及消毒水和生理盐水。
医生指示:“请躺到手术台上,拉起手术服,把腿张开,搭在架子上……”
沈绒依言而行。
头顶手术灯明晃晃的光线有些刺眼。
医生给她戴上麻醉面罩:“放松,别紧张。深呼吸三下,你就会睡着,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望着手术灯,感到灯光变得模糊,逐渐离她远去。几秒种后,她已合上双眼,进入无意识的睡眠。
但手术并未马上开始。
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和手术帽,身穿手术衣,看上去就像一名普通的医生。
原来的医生静静退到一边,让这个刚来的年轻男子接手。
男子看向躺在手术台上的沈绒。她脸色苍白,能隐隐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眉心微微蹙着,似被什么困扰。
“大小姐,属下冒犯了。”他眸色微暗,低声道,虽然明知她不可能听见。
被医用乳胶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指,触及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几分钟后,他独自走出手术室,穿过人群,乘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
无论在什么地方,他好像都没什么存在感,就像一滴透明无味的水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与他同样不引人注意的,是停车场角落的一辆黑色轿车。车体宛如一头静静潜伏于水底的鱼,隔绝于周围过往的车辆和人流。若有路人经过,不会多看一眼。
车内却另有乾坤,隔板分隔出后座的独立空间。
男子打开车门,坐进后排,伸手敲了敲隔板,示意离开。
司机目不斜视地发动引擎,打着方向盘离开停车场。车行平稳,安静无声。
男子摘下手术帽,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沉静的脸。
竟是谭信。
其实这不算太奇怪。他学过医,是少女时期的沈绒帮他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他曾执着薄薄的手术刀,以近乎完美的水准,完成过不少复杂精密的手术。但这次,他只是伪造了一场简单的人流手术。
实际上,沈绒根本没有怀孕。
之前一段时间,霍家虽然放松了对沈绒的跟踪监视,但对程安从未轻忽。后者的一举一动都在苏嘉明的视线之中。
程安通过隐蔽渠道购买的特制药片,与避孕药外观一致,成分却有利于备孕。其目的一清二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嘉明派人掉包了药片。沈绒服下的依然是真正的避孕药。
沈绒以为自己怀孕,连程安也信以为真。
这场戏,至少足以确保一点——
在不久的将来,程安的面具被揭开。沈绒发现是他故意调换药片,导致她不得不终止妊娠。那时,她绝不会原谅他。一个其实从未存在过的孩子,像一柄利刃,彻底斩断了他们将来的一切可能性。
与此同时,医院楼上的病房里,沈绒的意识逐渐回笼。茫然地睁开眼,有种虚弱的醉酒似的感觉。
她下意识问:“手术怎么样了?”
回答她的是程安温柔的声音:“手术结束了,很顺利。”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在手术室,而是躺在陌生的病房里,盖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