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昀沉默地望着洛柔惜,见她双目中雀跃跳动着期盼与快意,见她一脸期待地希求从他眸中看到杀意,似若他对她生了杀心,对此刻的她来说,是心之所向之事。
在如她所盼地,感知到他隐动的杀意后,洛柔惜眸中笑意更深,“真好,真好”,她心悦至眸中波光隐隐,几有几分喜极欲泣的意味了,“我在表哥这里,总算不再什么都不是,总算值得表哥上心,总算,和从前不一样了……”
笑叹着,洛柔惜盈着笑意的双眸,又浮起了幽幽的怨愤与不甘,“从前,表哥总是看不到我,明明我一心为了表哥好,可表哥,总是不在乎我的心意,视若无睹……那时候,国事艰繁,表哥终日要为朝事烦心,我见表哥如此,想方设法地,想让表哥能宽心些,可回回入宫见表哥,表哥总没耐心见我,每每说不上几句,就以要处理朝事为由,要我离开……
……于是,我只能转而去见楚朝的皇后,将我苦心搜罗的新鲜有趣之事,借闲话讲与她听,在言谈中,委婉告诉她,若是表哥听到这些,或许处理朝事的烦闷,也能够消退一些……只能这样,我只能借顾琳琅之口,表哥没工夫见我,没耐心听我说话,却有心情,听顾琳琅说,无论顾琳琅说多久,说得有多无趣,表哥都有耐心,慢慢地听……”
“真是不甘心啊,我一心想表哥好,那样关心表哥,却总是只能借顾琳琅,来对表哥好……明明我一早与表哥相识,明明我与表哥,才是一样的人,可为什么……”轻轻地叹息,幽幽浮起怨意,爱怨交织,如是锁链,紧缠在人脖颈处,几要令人窒息,“……为什么表哥一直以来,都看不到我,为什么……会爱上顾琳琅,爱上一个根本不懂表哥,与表哥,并不在一个世界的陌生女子……”
“表哥其实是知道的吧,知道你的表妹,对你怀着怎样的心思。可表哥对我,这样心冷,将我一推再推,对我不闻不问,为什么……”洛柔惜深深望着她痴心爱着的人,捧着药碗的手,因心中积怨多年的深重不甘,不禁用力到指节发白,似能将这药碗,生生摁碎,“为什么偏偏爱上顾琳琅……为什么?!”
竹影因居外夜风渐烈,而越发摇乱,映于室内晕黄烛光下,如鬼影桀桀。颜昀望着面前女子眸中隐隐的疯执,仿似见到了另一位姓洛的女子,她的姑姑,他的母亲。深藏心底的记忆,因眼前情景,被牵连些许至心头,他看着身前迫切要一个答案的女子,反问她道:“你这般待我,有理由吗?”
眸中隐隐的疯执,立化作如水温柔,洛柔惜笑容明澈,目中阴霾一扫而光,就似芳心初动的纯真少女,“哪里能说清道明呢,第一眼见到表哥,就心中喜欢,喜欢极了。”
不再追问,也不再诉说深埋多年的心事,洛柔惜低眸看向药碗道:“一不小心,说了这样久,药都快凉了。”她将手中的药碗,递向表兄颜昀,见颜昀并不伸手接饮,微微笑道:“表哥是怕药里有毒吗?无毒的。”
说着,洛柔惜自己含笑尝了一口。药当是苦的,可喝在她口中,却似是浸着甜,唇际的笑意,半点不淡。以身试药后,洛柔惜再度将药碗递向颜昀,见她的表兄依然不接,而是在凝看她片刻后,眸光越看过她,望向这室内,唯一燃着的烛火,她来时,亲手点燃的烛火。
原该随着灼燃的烛火灯芯,逸散充盈在室内的微甜气息,因室窗大敞着,而皆被夜风摇散出去,不足以使人进入永恒的深眠。面上如水流动的笑意,终于有些僵凝,洛柔惜沉默片刻,轻轻地道:“表哥这样心细如毫。”僵凝着的笑意,变得苦涩,“这样心细,我都不能骗一骗自己,骗骗自己,表哥只是不知我的心意……”
她看颜昀站起身,向那燃着的烛火走去,心中的苦涩,越发浓厚,“……其实表哥,已暗无生志,既如此,今夜和我一起,在美梦中,并无痛苦地离开,不好吗?”
走至烛台旁的年轻男子,并没有将烛火吹熄,而是将一直握持着的长箫,送至火焰上烧毁。随风摇动的火苗,一寸寸地吞噬着箫身,红光映在他的眸中,似浸染的鲜血,又似将融入夜色的最后一抹晚霞,“你既事事都知,又何必问。”
“……是,我知道,表哥不肯,是因为表哥,还想再见嫂嫂一面是不是……”苦涩褪去,洛柔惜笑得自嘲而隐有癫狂,“因为知道,今夜,我才想与表哥一起走。表哥既从不肯如我的愿,我就想着,也让表哥不能如愿一回。我愿与表哥同死,为表哥付出所有,乃至生命,这样的事,嫂嫂能做到吗?为,真正的表哥?她不会的,纵她所知道的表哥,仍是她所以为的,她也不会这么做,至少,为了她的孩子,她不会一走了之。嫂嫂并不能与表哥同生共死,在嫂嫂的心里,表哥并不是唯一所爱。”
那一日在街边小楼,所望见的四口同游,又似在燃箫的火光中,浮现在颜昀眼前。
失忆之症,反复无常,既忽失忆十载,或有一日,琳琅能将所有,尽皆想起。失忆十载的琳琅,不认识他,想起所有的琳琅,也不会选择他。他是窃贼,窃来了一段时光,窃来了一时爱意,实则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她不会选择他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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