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白咬着糖葫芦,红着脸含糊应了声。
正打算离开,他无意间瞥见书肆里正中供着一幅画轴,“那是什么?”
老板将画轴取下来,缓缓在他们面前展开,铺陈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艳色,偌大的宣纸上竟然只画了一只手,但手骨匀称风流,通透的指甲盖蕴着淡淡的粉,如同万骨枯里灼焯绽开的娇艳的花,漂亮的不可思议。
修兆珹一眼认出来,“白月仙君!”
老板将画轴着小心翼翼收起来,语气崇敬,“没错,虽然没人见过白月仙君的真容,但画圣吴掉子曾有幸临摹仙君的一只手,仅这样一幅图就稳居美人榜第一,我这幅只不过是赝品,没有白月仙君的牺牲,就没有咱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过,所以大家都这样供奉仙君。”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修真界灵气逐年衰竭,白月仙君是这个末法时代最后一位飞升者。
离开书肆后,两人追上大部队,修兆珹注意到林秋白停止了吃零食,反而捧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不由好奇地问,“怎么了?手有什么问题吗?”
林秋白犹豫片刻,摊开自己的手指,“像不像?”
修兆珹:“像什么?”
“刚才的画。”
修兆珹早就不记得方才的画,他想的是林师弟原本拥有一个坦途大道,后来行差踏错沦为凡人,心中苦涩不为人道,他认为林秋白在用这种方式自娱自乐,就是眼神越发温和,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像。”
自己的手林秋白不可能认不出来,他越看越觉得是一个模子拓印出来的。
一行人终于来到城主府邸,韵城吏属道衍宗辖地,城主早已恭候多时,此时正携着家眷开门迎人。
城主金丹修为,方脸短须,目光平和,由于他经常外出远游,身体较旁人强壮些,谈吐之间却有股书生气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还有七个孩子,都是满地跑的小豆丁,躲在门后悄悄地往大厅里张望。
请众人上座之后,一番寒暄,城主笑道:“各位仙友不如先在这里住下,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酒水……”
“不必,”郁楚辞白净清雅的脸挂着淡而疏离的笑容,言辞非常诚恳,“我等方才走过子午街,并未见到任何异常,事情究竟如何,城主不如直言相告。”
闻言,城主面露愁容,“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后来城里来了个疯疯癫癫的道修,先在城里走了一圈然后留下三句判词,说子午街要迎来三个惊梦,第一个惊梦—浊霾怖人,第二个惊梦—人畜不宁,第三个惊梦—浮尸遍野。”
吊眼药修名叫赵斌,他一拍大腿,“这哪是惊梦,这简直是诅咒!”
城主无奈颔首,“当时谁都没将那疯道修看在眼里,没成想他离开后,第一天城外往北十里便浊雾顿生,还经常传出拍子木的声音,听闻这等奇事,有许多散修进去探查,却再也没有出来。”
郁楚辞道:“第一个惊梦已经实现。”
城主灌下一杯茶水,“是的,紧接着第二天满城家畜都开始躁动,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城上空飘满血腥气息,整个城仿佛都笼罩在阴霾里,如此一来,第二个惊梦也成真了。”
赵斌:“不用说第三个判词也成真了?”
“是的。”
“浮尸遍野……那么这些尸体现在在哪里?”
既然要弄清来龙去脉,肯定要从尸体上找答案,除却有亲人认领走的,剩下几百具尸体被城主安排在城外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城外往北走,枯草遍地,夜幕来临笼罩下一层薄薄轻蔼,豕虫在枯草里幽幽鸣叫,还未踏进去就闻到扑面而来的熏人作呕的腐臭,地上用席子裹了上百具尸骸,地方有限,尸体一个撂一个。
冲天腐臭着实让人难以忍受,郁楚辞以手掩鼻,皱起秀气的眉头,见他不适,赵斌立即道:“郁师弟在外面等,我们去看看就好。”
郁楚辞也并未坚持。
赵斌和另外两名药修蹲下来查看,“都是炼气修士,刚死不久,身上的储物袋都在。”见修兆珹并着林秋也走过来,他们拱手,“修师兄。”
至于林秋白,他们不约而同忽略了过去。
修兆珹:“还有什么发现吗?”
赵斌等人受腐气影响,白着脸摇摇头。
一名女弟子犹犹豫豫开口,“这些人都好瘦。”
荒地的风穿过嶙峋枝丫变成嘶哑的啁啾,幽幽咽咽的叫人心口一提,林秋白转过身,几缕发丝垂落在腮边落在尖瘦的下颔处,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将孱弱削瘦的影子拉得很长,绰绰约约朦朦胧胧的不似真人。
他轻声道:“他们都是饿死的。”
身上明明有钱却饿死了,还有人吃了很多囤积在肚子里,却也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