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奥林匹斯回到现世,显然比前往它要容易得多。
赫卡忒只是挥动了一下手腕,做出一个简单的手势,就能把现实撕开一个大洞,让他们能瞬间从世界的一端传送到另一端。
现实围绕着她书写并重写,史蒂芬之前从未像这般感受着魔法。魔法的君主已经重新登临了她的神座,现在,他们正向异界行去。
“我和颠倒人来自同一个源头,你知道吗?”赫卡忒平静地说,“这个世界和异界,都是按照我们的想象塑造的——二者互成镜像。这其中有无数扇通往异界的门,但正确的道路只有一条。找到它恐怕需要靠你,奇异博士。”
于是,他们走进那个旋转着的空间裂隙之中。逸散出的魔法之光让视觉都出现了失真,奇异博士感觉到自己似乎正随着魔力一起波动,不断拔高或者旋转。
“哦……我不知道你们人类在社交时是否有解释事件起因的习惯。也许你会想要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密涅瓦是怎么做到的?”赫卡忒说,“我得说打败怨妪的确是件难事,但颠倒人则更在那之上。”
她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少女或是老妪的形象了,而是有着一种介乎于所有年龄段之间的模糊感。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完美概念——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似乎已经为此谋划了很久。”史蒂芬垂下眼眸,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所以我……某种程度上说……并不意外。”
“费尽心力地将一个神明级实体复活,为了将一个魔法威胁清除出这个宇宙,好阻止一次末日?”赫卡忒感慨道,“听起来确实需要谋划很久。她一定很爱你,奇异博士。”
史蒂芬觉得她的话语中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这个赞许的语气变得略显嘲讽。
事实证明,巫母在选择女巫之刻的刻印者时,的确会看中少女们身上某些与她本人相似的个性——赫卡忒在说这话的时候让奇异博士无端地想起了斯蒂芬妮·布朗。
他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苦笑:“我只是个凡人,巫后。我注定终有一死,也许是自然地走向生命尽头,或者是某天被我的哪个敌人杀了——我得说后者的概率更高一些。我自知生如蜉蝣,一个神明的爱对我来说可望不可即。”
赫卡忒闻言有些轻蔑地撇了撇嘴。不得不说,即使成就了完美三相,魔法女神的性格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变得更和善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她身为女性的保护者,更偏爱女性一些。
“凡人终死?那又如何呢?一切都必将会走向终局,连这个宇宙本身也是。”赫卡忒语气悠然地说,“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不朽,直到时间的尽头,只有死亡会在那里迎接她的兄长命运。你觉得我、颠倒人和其他那些神明级实体为什么总会卷入争斗中?”
“因为……你们想要逃脱死亡?”奇异博士有些不确定地说。
谁没有想过逃离死亡呢?连奇异博士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学医的初衷中也受过一些这个念头的影响。
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是自大的成分:妙手回春,把一条生命掌握在自己的双手中,这感觉令人心醉。
那些成为至尊法师的磨砺让他学会了谦逊,也让他不再畏惧死亡。但他知道那个念头仍然存在,根植于每条生命之中。
正因死亡存在,方才定义了生命本身。史蒂芬也如此能够理解密涅瓦着迷般注视着新生儿时所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渴望着生,又怎会痴迷于死?
“可以这么理解。”赫卡忒说,“超越死亡,超越命运,多少人为了这个目标汲汲营营?怨妪想要摧毁魔法也正是为了这个——她觉得只要能取代魔法成为巫术本身,她就能成为不朽的概念。”
“但那不可能成立。”奇异博士沉默片刻,开口说道,“魔法——巫术——也会有消亡的一天。”
“是啊,斯特兰奇。”赫卡忒赞许道,“除了那些真正超越了多元宇宙本身的存在,没有人能真正逃离死亡。就像怨妪会死,颠倒人会死,这一刻的我也可能因某个原因迎来终结。如果密涅瓦一直留在这个宇宙中,那她迟早也会死,这没什么大不了——也许你该勇敢些。”
奇异博士的心脏忽然跳得快了几分。
尽管他知道,赫卡忒说的是个伪概念——自宇宙诞生到宇宙终结之间的时间太过漫长,在凡人眼中已经无限接近于不朽。
那些概念与规则的化身偶尔会在这漫长的时间中陨落,但又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重生。
“但是你就出现在了密涅瓦的维度中,并且借此活了过来。”史蒂芬说,“抱歉,我是说……一部分的你?”
“嗯……意志决定了物质的存在,所以,只要我的故事仍然被人传颂,我的影子就会存在于追忆中。”赫卡忒的唇角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但我不得不说,密涅瓦自己不在其中。”
“什么?”奇异博士下意识说道。
“维度本身不能制造出维度领主,就像凡人不能将自己从地面上提起来一样。”赫卡忒轻笑着说,“苍白高原不会有密涅瓦的幻影,无论她是死是生。”
“这是悖论。”奇异博士喃喃说道。
“魔法就是现实的悖论,奇异博士。”赫卡忒干脆地说,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一旦她死去,你将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所以,现在,你得抓紧时间找到那条路。”
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突然涌入他的身体,赫卡忒也在这时高声说道:“用你的所有渴望和意志,打开你眼前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