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江起云问到他刚刚跑什么的时候,他就不说话了。
江起云又问他最近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昨晚有无和死者联系,是否知道他去了哪儿时,杜姚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两只手揪紧了膝盖处的短裤边沿。
江起云倒也不继续逼问他,悠悠地起身问:“章邦的办公室在哪儿?”
她问了,却也不等杜姚回答,就径直往走廊走,杜姚一下急了,起身想阻止,结果直接被路啸用盖着红章的搜查证怼到了脸上。
江起云一边走,一边推开每个唱歌房查看,走到走廊底的两间时,却是推不开门了,低头一看,上着锁呢,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杜姚:“打开。”
杜姚顶着一脸便秘的表情走过来,手伸进裤兜半天掏不出来,路啸推他肩:“快点啊,磨叽啥呢?里面有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杜姚的心理素质也就到这儿了,他扑通一下跪下来,哆嗦着说:“警官,警官,我都交代,我还有三个月才满十八,我主动交代的话是不是能从轻判刑?”
江起云把他拎起来,“跪什么跪,犯错了给父母跪的时候有这么利索吗?起来!”
一声厉喝把杜姚吓得一抖。
之后杜姚就老老实实交代了,这间ktv其实一直做着出售新型毒。品以及和市内一些酒吧夜店供货的违法活动,比如邮票贴和死藤水等。一把手就是老板武钟,二把手就是章邦,他只负责一些打下手的杂活。
他之所以刚刚见到他们就跑是因为昨天章邦接了一个电话,说是来生意了,之后就返回出租屋取货,他不知道他们的通话内容,自然也不知道买方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交易的地点,但通常这种背着武哥的私下交易都是在城南老社区没有监控的地方进行。
今天早上他买了早饭去出租屋找章邦的时候发现他不在,打电话也打不通,他心理就有些担心是不是交易出了事,章邦被抓了。
于是想着回ktv先把跑路的东西收好,要是章邦中午还不出现的话,他就先离开去外边躲躲,谁知道章邦没等来,就把他们等来了,他做贼心虚,想也没多想就从后门打算跑掉。
杜姚说完后,身体也并没有呈现坦白一切后的放松感,还是很局促紧绷,江起云料定他还有事没交代,于是决定带回局里再问。
回到局里,江起云先是去了趟禁毒大队,把这起命案牵扯出的涉毒相关的信息转告给了大队长,然后才回到重案中队的办公区。
回来时,刑天海虞归晚正好从询问室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低泣的中年女人,应该就是死者的姐姐了。
虞归晚看到江起云后朝她走来,江起云忙退两步,解释:“身上沾了味,我先去洗洗,换一身衣服。”
虞归晚停住脚步,“好。”
江起云去储物柜拿上换洗衣服直奔洗浴房,花洒一开,冲去一身黏腻热汗和异味,再去到休息室插上电吹风快速地吹头发。
过了几秒,门打开,虞归晚走进来坐在她的床边说:“你吹你的,我给你说一下刚才询问的情况。”
江起云点点下巴。
“我们从死者姐姐那里了解到章邦从小性格就乖张叛逆,因为是老来子的缘故,家中父母十分溺爱他,他说不想读高中就由着他不读书了,他想要进城,父母就让他姐姐多帮衬照顾着他。”
“章邦进城后,他姐姐也确实在物质以及其它方面给予了章邦很多帮助,但章邦难改其本性,进城不久就从他姐姐那跑了,终日和一群混混聚集在一起无所事事,他姐姐劝其好好生活,他非但不听,还对其大打出手。
后面章邦成年,他姐姐自觉自己已经尽到了为人长姐的义务,也就不再管束章邦,两人的关系也逐渐疏远。”
江起云吹干了头发,放下吹风机,虞归晚起身,打算同她一起离开休息室。
江起云却走过来,带着清新干净的沐浴露香味簇拥住她,观察着她的神情,“小晩,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
虞归晚:“有吗?”
江起云坚定地点头,这种不对是从案发现场看到那血纹图案和绳结时开始的。
“五分钟。”江起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虞归晚眼神疑惑。
江起云唇角微翘,用着打趣的语气说:“这五分钟,允许一向冷静强大的虞老师脆弱一会儿。”
虞归晚神色松弛下来,无奈轻笑:“什么啊……”
江起云又正经起来,轻拥住她:“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她的内心都有脆弱的一部分,哪怕她从没有表现出来。”
“你可以向我展示你的脆弱,在我这里,不止五分钟。”江起云认真地说。
虞归晚看着她,几秒后,眉眼的弧度变得柔软,柔软中带着一丝颓疲。
“我试想过无数次,当凶手再度出现,又或是我们发现了凶手的踪迹,那时候我会是什么心情,激动?兴奋?愤怒?”虞归晚盯着江起云的眼睛,问:“但你知道今天我看到那朵花和绳结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吗?”
江起云迟疑了一下摇头。
虞归晚声线收紧,眉心也渐渐聚拢,“恐惧。”
“不是凶手带给我的恐惧,是他带来的对于死亡的恐惧。”
虞归晚闭眼,神色陷入痛苦,“我爸去世很久后,我都在思考,人类对于至亲至爱之人死亡最大的恐惧是什么?物理意义上的肉身消亡,再不复相见或许是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