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晚摇头:“你太高看他了,这些年你学习犯罪心理学的目标是找石庭生报仇,所以把他当成了假想敌。其实,他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有他的致命弱点和软肋,当初他自以为的完美犯罪和那点算计也只是在恰当的时机侥幸得以实现,放至今天,你以为他还能如何逃脱?”
裴进笑意缓缓消失,语气低沉;“你说得对,可正因如此,我才无法接受像他这样的人杀害了曼蔓老师,却还能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即便你们抓到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悔改之意。”
“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裴进攥拳,声音弥漫恨意:“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直接杀死他,我要使他放松戒备之后控制住他,折磨他,让他把当初加诸到曼蔓老师身上的痛苦一一还回来。”注1
“我不关心他是否会忏悔,我只要他感到害怕,向我求饶,我给他希望又掐灭他的希望、要他活着日日夜夜经受折磨。”
两人的对话尽数通过无线耳麦传进江起云耳朵里,她自然也听出了裴进的情绪起伏,担心他临时改变主意,选择一意孤行,于是通过通讯器警告道:“裴进。”
裴进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神情恢复了平静:“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希望你们真的能成功吧。”
裴进话音刚落,江起云耳麦接入另一个频道的小组队员声音:“江队,目标来了。”
蹲伏在暗处的江起云压低声音,打开全频道通讯,重复道:“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嫌犯现身,全体警戒,原地待命。”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
幽昧夜色,脚步声自暗处起,石庭生高大的身形渐渐现身于夜间微光中,他双手插兜,头发仍旧梳得齐整,步履之间甚至透露出一些闲庭散步的悠闲来。
锃亮的皮鞋踩在地面各种建筑废材上,发出清脆的嘎吱嘎吱声,这道声音传进四下隐蔽的抓捕组员心间,无一不绷紧心神,只等命令,蓄势待发。
石庭生走到相约的楼栋,爬楼上至天台,他一脚踩上天台水泥地面,继而另一只脚也缓缓放上来。
扫视一圈,目光纳入月光下的裴进和被捆绑着四肢靠坐在建材杂物堆旁边的虞归晚。
安静的耳麦中,只有微弱的电流声,低沉肃然的气氛不仅仅停留于天台这一方寸之间,还有无数参与此次行动的警员之间。
江起云下达第一道指示,外围组原地不动,突击抓捕组收缩包围圈,在石庭生看不到的楼下,武警和穿着防护装备的抓捕刑警已然将这栋楼重重包围了起来,临近的楼栋天台也早已潜伏好了狙击手。
为确保万无一失,本次行动还调用了警用直升机,三分钟,即可从最近的升机坪运载武装特警到达现场,从天而降。
三个方位的全方面封锁,石庭生这次没有任何退路了。
天台上,石庭生直接无视了裴进,朝被黑布蒙眼的虞归晚走去,在即将走到虞归晚面前时,裴进几步走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沉沉开口,嘴角上扬,眼底却藏着浓烈的杀意,“石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石庭生站定,这才拿正眼瞧他,随即回以微笑:“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你既然能找到我,想必已经在暗中见过我很多次了。”
裴进半敛眼皮,垂在腿侧的双手缓缓攥拳,声线收紧:“是,我查过十年前连环案的所有案件,也详细调查过你,你完成了一出精彩的犯罪表演,但为什么现在却收手了呢?”
“不急,让我先和我的朋友说说话。”石庭生说罢,绕开裴进,走到虞归晚面前。
虞归晚唇色凄白,鼻尖的气息极为紊乱。
石庭生伸手,用指端抬起她的下巴,饶有趣味地问:“小晚,既然已经听出了我的声音,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呢?”
虞归晚猛地别开头,摆脱石庭生手的桎梏,像是对他的触碰感到恶心至极。
石庭生笑,声音沉闷,从胸腔蔓延到整片天台,他用手将虞归晚额前垂落的碎发别至耳后,然后手绕到她的头后,摘下了蒙眼的黑布。
微茫的月光下,石庭生的五官温润如常,连笑容也是一尘不变的如沐春风。
但就是这人畜无害的微笑假面,掩盖了他面具之下的恶鬼真身。
石庭生静静地盯着虞归晚的眼睛,然后道:“别这样看我,小晚。”他低声呢喃:“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回国来,为什么非要调查当初的旧案,就这样放下不好吗?如果你不执意调查,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虞归晚直视着他,眼神趋于冰冷。
石庭生故作哎呀一声,“你看我,这嘴巴还封着呢,自然是无法回答我,抱歉。”说罢,他解开虞归晚嘴上的胶封。
虞归晚胸口一伏,舒出一口长气,虽然已可言语,但她仍旧不说话。
石庭生直立起身,双手插兜高高俯视着她:“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你不为此感到震惊和愤怒吗?”
虞归晚仰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现在震惊和愤怒还有任何意义吗?”
石庭生用手掌抵额,肩膀随着笑的动作微颤:“你啊,你啊,还真是一向如此。”
虞归晚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唆使人绑架我是为了杀我,你早就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