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这些无非就是想获取认同感,如果你自己完全笃信你心中扭曲的信仰,又何须要去教唆他人犯罪,又何必将这些讲给我听。”
虞归晚掷地有声道:“因为你心底知道,你这所谓的杀人艺术不过是幌子,犯罪是为了掩盖你的脆弱自尊,你将自己伪装得强大,去操控别人的生死,正是因为你极端脆弱,你什么都掌握不了,所以你只能使用犯罪的手段去获得这种权力感。”
说到最后,虞归晚的声音回复平稳,泛起怜悯:“石庭生,你真可怜。”
石庭生睁大双眼,眼底里升腾起风暴,手臂的青筋凸起,他殊不知的是,全副武装抓捕他的警察已经在向他逼近了。
江起云带队的抓捕组已经悄无声息上到了天台的下一层,等待着时机。
石庭生到底还是没有发作,他一向瞧不起只会无能愤怒之人,所以他调整了一番呼吸,脸色阴郁地说道:“既然你觉得我是如此卑劣可恨之人,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手刃亲仇的机会。”
说罢,他往四下看了几眼,然后捡起一块边缘蜷缩起来的铁皮,用手生生将它掰直,锋利的铁皮瞬间划破他的手掌,鲜血直流。
“现在你就可以用这块铁皮杀掉我,难道你心里就从没有过想过,亲手杀掉我,为你父亲报仇吗?用我杀掉那些人的手法折磨我,让我把你这十年来的恨尽数消报,你敢说,你一次也没有过这种念头吗?”
见虞归晚不说话,他便当这是默认,神情愈发扭曲,“你看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装什么高贵,你装什么正义!你跟我有什么不同!”石庭生的声音拔高成尖锐的音调,他将铁片送到虞归晚脸前,想要进一步逼迫对方。
而虞归晚的手已经握住了腰后的枪柄。
耳麦里传出江起云最后的指令:“行动!”
瞬间,虞归晚猛地一下摆出手肘,正撞上石庭生面部,石庭生尚未来得及反应,身后又是纵身飞来一人,将他扑倒在地,随即脖颈被人用手臂箍紧,向后拖拽,裤料在地上磨擦发出一阵窸窣声。
江起云带人冲上天台,看到石庭生已经被裴进制服了,她准备上前,裴进却抢过石庭生手中的铁片,将他拉起身,将铁片比在了石庭生的脖颈。
情势陡转,裴进还是没有放弃亲手给乔曼蔓报仇的念头。
江起云悚然大叫:“裴进,你别冲动!”
裴进控制着石庭生一步步后退,直到退至没有围墙的天台边沿,身后便是是几十米下乱立着钢筋水泥管的地面。
石庭生一瞬全明白了,这是警察做的一个局,他已然将他犯下的所有犯罪事实交代了,甚至还道出了有物证留存。
他肩膀一软,高大的身体显示出几分颓唐的衰败之色。
“裴进!”虞归晚收回枪,皱眉向前走了一步。
裴进高声道:“虞警官,别再过来了。”说着他往下一按,铁片刃口压破了石庭生脖颈,石庭生发出吃痛的闷哼。
“你到底是谁!”石庭生大脑飞速运转着,眼下的情形看来,裴进并不是警方内部的人,他或许还有机会。
但裴进的回答很快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乔曼蔓,还记得吧?”
石庭生当然记得,那个让他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女人,无论他怎么做,明明被绑起来扔在肮脏泥地上的是她,明明全身被脱得赤。裸裸衣不蔽体的是她,明明他才是那个想让她生则生,想让她死则死的人,她却一直用那种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才是被捆缚得无法反抗,外表和内在都被剥得裸的人。
那种被看透被轻视的感觉让他出离地愤怒,所以他才失控强。奸并杀死了她。
“我是来为曼蔓老师报仇的。”裴进道出自己的目的,手下的力道又大了一分,面前武警和持枪刑警已经围成了一圈。
因为狙击手所在的射击角度有限,所以警用直升机很快载着狙击手轰轰而来,盘旋于天台半空不远。
巨大的螺旋桨带着狂乱的夜风,呼啸拍打在每个人脸上。
直升机上的高亮探照灯打出,将天台上对峙的一幕照得亮如白昼。
裴进额前黑色碎发飘动,衣摆被风吹得鼓起,他表情沉寂,却开始无声地流泪。
仰面朝天,字字泣血:“曼蔓老师,为你报仇,我做到了。”
十年隐忍蛰伏,吃过的苦受过的难皆为了今天。
“裴进!”眼看裴进就要下手,到时候他自己也将倒于狙击枪下,虞归晚不能让悲剧如此上演,石庭生固然该死,但应该死于他最轻视不屑的法律之下,如此才是对他最大的惩戒,而非是死于另一个为了复仇走向极端的私人之欲下。
“你听我说,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和你说的吗?曼蔓老师不会希望你这样的,就像她当初一样,人生的苦难是滋养她心灵的养分,她顽强生长,摆脱了自己出身设下的局限,她也想将这份生命力传知给你们,你这样做,是辜负了她啊。”虞归晚慢步上前,“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为她报仇,是为了她好好活下去,以你之眼,去看世界之广大,以你之足,去踏山川之雄伟,去做那些,她尚有遗憾尚有留恋的人生之事。”
江起云退到包围圈之后,借着人群的遮挡开始小范围朝裴进所站的天台边移动。
裴进面色怔忪了,嘴巴张启,眼泪流入口腔,满是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