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的在水里找到这个,”捕役游到岸边,递上一块布包裹。
陆恒就像慢半拍一般,一点点的伸手指过去,在触到布面时,他有瞬间想缩回去,但他还是接过了包裹,他的手指挑开包裹,入眼是一双小鞋,鞋头绣着福字,两只鞋还不及他的巴掌大,可他的手却像是难以负重般没拿稳,那包裹便掉落到地上,湿透的小鞋小衣裳皱巴巴的躺在那儿,那百子衣上的小兔子还是栩栩如生的翘着尾巴。
他猛然将这些小儿的东西抱进怀中,哑声一遍一遍的说,“快找,快找!”
他抬腿再次冲到水里,捕役都拦不住他,他进河里后连呛了数口水,寒冷袭入心口,水从四面八方扑来,他忽的闭上了眼,放任自己往下沉。
这样的冷,她怎么受得了?
他被两个捕役从水里抬上岸,反手扣着其中一人的脖子,“找到人了吗?”
捕役连连摇头,“还没找到……”
陆恒一把推开他,“再找!”
捕役不敢违逆他,扑通跳下水。
河水凌凌,明明才过夏,却有锥心刺骨的冷,他很无助,比当年失去母亲时还无助,没有人能帮他,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漩涡中深陷。
他望着水中的捕役,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念头,当初她在英国公府落水,被秀烟救了,那她现在落水,秀烟在她身边,会不会也能救她上岸?
晁元此时带了不少差役过来,“陆大人,可有要帮忙的?”
他在来时已经得知,陆恒的夫人被刺客抓走了。
陆恒青白着面,“带人沿着这条河自上往下找,一根草一棵树都不能放过。”
晁元带人顺两岸翻找。
陆恒目视着水中岸上,慌乱得到了片刻宁静。
——
余晚媱和秀烟沉入水中后,她们自小便玩在水里,可以说是傍水而生,半大时候就能像鸭子般游水,江都的河比这潞河深的多,她们都无所畏惧,更不用说潞河了。
只是余晚媱身子太过重,在水中很难浮上劲,全靠着秀烟支撑,两人才从破船绕开,游到水草深处,借着水草遮挡,她们悄悄上岸,这里离陆恒站着的桥岸有一些距离,天黑下来后,再有茂密的杂草做掩护,他不会发现这里。
“咱们没法出城了,”秀烟小声道。
余晚媱捂着肚子倒进草丛里,巨疼近乎要将她撕成两半,她急促呼气,抓住秀烟道,“我、我的肚子……”
秀烟手忙脚乱的托住她肩膀,“您怎么了?”
“我要生了,你快、快……”余晚媱推搡了她一把。
秀烟急忙放下她,扯了许多草盖住她,憋着哭腔道,“我去找人,您等着我。”
她爬起身猫着腰从草丛里奔到一条甬道,跑了有一会儿,迎面见一个人抱着木盆过来,想是要洗衣服,她冲到那人跟前,剃掉耳朵上的银铛塞到那人手里,哭着道,“我家夫人要生了,求求你让我们借住一宿,等我家夫人平安生下孩子,我们一定会报答你。”
“秀烟?”那声音不确定的问道。
秀烟登时心口一紧,这人是霜秋,怪这里光线太暗,她没看清人,她扭身要跑,霜秋一把拉住她,放下木盆,催着道,“快走,夫人拖延不得。”
秀烟也知不能拖延,只能按捺住对她的警惕,当下最重要的是余晚媱,纵然她们与霜秋以前不对付,现在霜秋主动相助,她也不推辞,忙带着她到草丛里,拨开草,余晚媱已经疼的死去活来,奄奄一息的喊着饿。
秀烟擦掉眼泪,忙和霜秋一起将人托抱起来,霜秋想抄近道,走不远处的巷子,秀烟慌声道,“我们是偷跑出来的,世子爷还在那边找夫人。”
霜秋立刻会意,还是走的甬道,帮着她把余晚媱搬回自己家中。
霜秋拿来自己的衣裳给秀烟,让她帮余晚媱换下湿掉的衣裳,自己转到厨房,找出鸡蛋来就着热水煮熟了几个,连忙剥好喂给余晚媱,余晚媱换了暖和的衣服,又吃了鸡蛋,腹疼稍微缓和,勉强能开口说话,“热水烧好了吗?”
霜秋道,“正在烧,您别担心。”
余晚媱抬起眸望到她,叹息一声,“是你啊,没想到还要麻烦你。”
她骤然吸了口气,两手抓到枕头上,肚子疼的让她差点叫出来,她仍仔细告诉两人,“要找大夫来……”
她本想说还要找稳婆,可是她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都走掉。
秀烟看她疼成这样,眼泪不停流,忙说着她去,被霜秋拦住,“世子爷在找你们,你不能往外跑,你就在屋里照顾夫人,我出去找大夫,热水我烧在灶房,你去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