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媱还没出月子,傅氏不敢太激动,怕惹的她也难受,妇人在月子里最忌讳这些,容易伤身体。
傅氏忙收好情绪,破泣为笑的问她,“这院子到底不适合久住,等出了月子,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她说回家的时候,难免带了些期许和忐忑。
余晚媱默然,旋即迟疑道,“您会不会……认错了?”
傅氏一讪,之前外头都传,陆璎可能是她的女儿,连她自己也差点被陈氏母女糊弄住,便是存了一份疑心,那么多年对陆璎的好仍是实打实的,余晚媱嫁给了陆恒,跟陆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时常跟着陆恒来英国公府,她那时怎么对陆璎的,余晚媱都看在眼里。
如今傅氏转头又想认她,她指定是犹豫的,这才历经生死,对什么人都会产生警惕。
“我看到过你脚上的胎记,胡太医还给我们做了滴血认亲,他医术高超,错不了。”
余晚媱点了点头,视线垂下,心底五味陈杂。
余忠旺捡她是在一个夜晚,那年余忠旺还没做盐商,只是个捕鱼为生的渔民,时常夜里出海,那天夜里,余忠旺像往常一样在海里下好了网,等在船上,却见她被一个老婆子抓着往水里推,她那时看着才只有四五岁,寒冬腊月的,掉水里后哭着叫母亲,余忠旺听的不忍心,便装海猴子1吓跑了那个老婆子,才把她救了回去。
她已经没有儿时的记忆了,但也曾听闻,有些人家生了女儿不喜,便想方设法要把女儿卖了淹死了,她以为她的母亲应是不喜她的。
傅氏端量她神色,轻柔道,“我晓得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所幸往后日子长,不急于一时,你好好儿的养着。”
那便是不逼着余晚媱回英国公府了,体贴的让余晚媱不知怎么面对她,思索再三,余晚媱问,“您……当年是不想要我吗?”
傅氏愕然,“我要是不想要你,为何要寻你十几年?”
余晚媱观察她的神色,再想想这些日,心下已有定论,她自来想的通透,与其做闷葫芦,不如都说出来的好。
余晚媱便将幼时遭遇以及余忠旺救她的事跟傅氏说了。
傅氏听完面容悲恸,“你那年才五岁,圣人南巡时,咱们家也跟着去了江南,住在陈二太爷府上时遇到刺客,你就是那时候丢的,我在江南找了你整整两年……”
边说着边落泪,哭的控制不住,抽泣连连。
做了母亲后,余晚媱才明白,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存在,她尚且怕岁岁在陆家活不成,傅氏当年丢了她,恐怕是痛心泣血。
余晚媱捏着手绢,很温柔的给她擦脸,这是她的母亲,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讨厌她,她很爱她,余晚媱在心底生出一种安心,这是母亲给她带来的,她不用怕危险困难,因为她有母亲,母亲会庇佑她,让她从此远离苦难,她可以像别人一样,在母亲怀里撒娇卖乖。
“母亲,别哭了,”她轻声说。
傅氏猛地抬头望进她眼中,她的眼里也有泪,只是她更内敛,傅氏连忙拿过她的手绢自己擦去眼泪,连说着,“好,好,母亲不哭,你也别哭,身子要紧。”
余晚媱乖乖嗯着。
傅氏瞧着她笑起来,舍不得用湿掉的手绢往她脸上碰,去外头叫人端了热水进来,她亲自绞干帕子给余晚媱擦脸擦手,絮絮叨叨,“你回来跟我住,咱们住明德堂,岁岁和你的东西都置办好了,就差你回来,国公爷昨儿还跟我念叨,你几时带着岁岁回去给他瞧瞧,还有你哥哥,特意让人给岁岁打了紫檀木做的摇篮,还有各种小玩意儿。”
余晚媱想到要见这些人,不免有些腼腆,“陆家那边……”
陆恒如今不知道她还活着,岁岁也是他的骨肉,这世道对女人苛刻,她活着若被陆恒发现,她就还得带着岁岁回陆家。
外头秀烟端了排骨汤进来,原想伺候余晚媱喝,被傅氏催促着出去,秀烟瘪瘪嘴,心里纳闷,她们几时这般要好了。
傅氏舀了些汤喂余晚媱,笑道,“说到陆家,我正要问问你怎么想的。”
余晚媱不吭声。
傅氏道,“近来城里的事儿她们丫头应该跟你说过。”
余晚媱轻嗯着,想接了碗自己喝。
傅氏不让,直给她喂完,贴心的擦完嘴巴,才道,“现今陆家就只有瑾瑜一个人,你想不想回去?”
余晚媱摇头,“我不想回。”
写下和离书的那一刻,她就下定决心不愿再跟陆恒有牵扯,她和陆恒本就应该彻底了断,最好此生都不再相见。
傅氏颔着首,“你想的开便成,母亲也觉着你不能回去,他们陆家的男人虽说不纳妾,可我瞧着都是糊涂虫,这家里有个什么事儿也不上心,给他做媳妇不得整日里惶惶不安么?”
余晚媱道,“我若出现在人前……”
“怕什么,你是我女儿顾窈,不是他陆家的媳妇,就是瑾瑜找上门,也不能把你带走,”傅氏安慰她。
余晚媱便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