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替我摘一枝花吗?”
沙沙,沙沙。
看不清脸的女人面部朝地,被人抓着脚拖出楼道。
门外很快恢复寂静,在拍打中摇摇欲坠的房门无声无息立在原地,挡住祈秋向外看的视线。
五秒不到的意外事件惊飞了祈秋彻夜未眠的困倦。
一位素昧平生的女玩家,她在楼梯间仓皇奔逃,边跑边回头,脚下踉踉跄跄从台阶上滚落,摔得膝盖青紫。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跟在她的身后,巨大的恐惧与求生欲逼迫她手脚并用向外爬,手肘划过粗糙的地面,一道道磨出血痕,咸湿的泪水流进张开的嘴巴里。
要往哪里逃?能往哪里逃?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她一定用尽了逃命和反抗的手段,死亡的脚步声却仍一步步临近,如同嘲弄她的命运,冷眼看她渺小无能的挣扎。
得是怎样的绝望和恐惧,才让她在拍响另一位玩家的门时抛弃了生还的希望,放弃了没有意义的求救,用最后的力气拼命传递以死亡为代价的信息,歇斯底里地叫喊:
“不要!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什么?她又是相信了什么才落得这般田地?
尸体给不出任何回答,用力拍打门扉的手臂无力垂下,血染红了地面。
女玩家临死的悲鸣回荡在祈秋耳边,她无意识拧着裙角,柔顺的雪白布料拧成皱巴巴一团。
得到了新的线索,谜团反而越来越多,副本里不止祈秋一个玩家,其他人又在哪里?为什么女玩家能走出房门?她的死和安迪是否有关?是谁杀了她,又为什么要杀她?
不要相信——她把信任奉给了谁,满怀期待与渴望的付出真心,又被谁掏出血淋淋的心脏,像丢垃圾一样丢在鞋底碾碎?
祈秋喉间又涌起一股痒意,她捂嘴咳嗽两声,潦草擦掉唇边星星点点的血迹。
“啾啾。”许渊喊她,他依然站在门边,手掌覆在打不开的门上,“有件事我很在意。”
“什么?”祈秋端起水杯咽了两口,漱掉满腔铁锈味。
许渊:“外面死掉的那个玩家,是不是身体比你好啊?”
身体比她好?这不是废话吗,祈秋皱眉。路边随便拉个人都比祈秋脆弱不堪的人类壳子身体好,就算是体测800米后喘得惊天动地恨不得下一秒厥过去的当代女大学生也比她强一座山头的高度。
“我说的不是体力。”许渊摆摆手,解释道,“你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了吗?慌张、恐惧、绝望,以及,中气十足。”
“啾啾做不到吧?”许渊走到祈秋旁边,指指她的喉咙,“如果是你,在试图开口前就会因为喘不上来气大口咳血,一个字要分三段拼音讲,死之前能把‘不要’的‘不’字说完都算尽了最大努力。”
许渊明目张胆diss小白花身体的废物,说出的话却并不是夸张的修辞。
同为玩家,一个身体不断恶化最多活到今天晚上,另一个为什么能带着健康的身体死去?
她的健康,是用什么换来的?
祈秋想得出了神,一时间忽视了身体的不适。
她不知道,自己病歪歪倒在沙发上的样子在许渊眼里和门外死去的女玩家只差一丁点儿微渺的区别,她靠在沙发背上仿佛将脖颈轻轻贴在死神冰冷的镰刀边,只要动作幅度再大一点点,整颗漂亮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毯上。
许渊忍不住伸手把祈秋的脑袋摆正,不让她往沙发背上靠。
啾啾是个像人偶一样的女孩子,关节脆弱,既可以轻易折断,也任人摆弄姿态,安安静静靠在他身上时像个昂贵漂亮的装饰品,实际心思却很难猜,有自己的主意,擅长说谎。
她还在咳嗽,支离破碎的身体摇摇欲坠,精神疲惫又无法入睡,把难受都闷在口里,不吭声。
“你扶着我的脑袋做什么?”祈秋回过神,发现许渊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像她的脖颈和脑袋即将分家,只能靠人工手动扶稳。
“好危险的。”许渊说,“差一点点,你的头就要被镰刀砍断了。”
祈秋迷惑地瞅了眼空无一物的背后:死神来过了?来的是只有乐子人能看见的波粒二象性死神?
“哦。”祈秋乖乖答了一声,往前挪了挪,尽量不挨着沙发背坐。
许渊满意了,他站起身:“我去弄点吃的。”
门缝里飘散的血腥味久久不散,许渊哼着歌在橱柜里翻翻找找,食欲完全没受到影响。
与其说他对其他玩家的死亡很冷漠,倒不如说他只是不感兴趣。
“啊。”许渊从厨房探出头,又一次强调,“啾啾,不要靠着沙发背,磨得亮亮的镰刀离你只有两根手指的距离,千万不要自己把脑袋送上去哦。”
祈秋知道死神离她很近,但这不是个比喻吗?为什么他煞有正事把幻觉说得像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