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放下筷子,不舍地从小碟里刚夹的虾仁上挪开眼,回道:“这已是达识帖睦迩最大的让步,周叔觉得,多了?”
“是不多。”周仁叹道,“但最好是既不用给,又赚了朝廷的信任,省得什么时候背后挨刀。”
沈书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都知道天下间没这种好事,朝廷能容忍张士诚,也不同他再算这些年淮军占了朝廷多少地方,杀了多少官军,就是冲着要江南的粮食北运。张士诚投降时,守在江南的是苗军,那时还指不上他镇压农民军。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指望不指望得上也只能靠张士诚了,是以周仁看到八十万仍有不满也可以理解。
“这只是右丞的意思,但这个数,方国珍也知道。”沈书说了个谎,实则方国珍现在知不知道沈书也不知道,但他估计方国珍并不知道。何况,达识帖睦迩的意思,方国珍只负责出船和护送船队,只要隆平府告知他需用多少船只便是,既无必要告知他,方国珍想必也不想多过问,以免朝廷要粮要到他的头上去。
“就算不知道,看有多少船只,他也该知道了。”周仁按住达识帖睦迩的信,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信纸,不知在想什么。
难道他看出来这信是假的?
沈书心里打起鼓来,偏偏周仁久久没有说话。
正在沈书绞尽脑汁想是不是该说句什么时,周仁道:“你先回去,我还要与主公商量。对了,明日太尉府会送几身新衣过去,你看看大小合不合适,日前你不在,老孔给他们的尺寸,还是你来隆平时的大小,我看你这一年多也长高了些,若不合身,赶紧让人改。”
沈书正要问时,听见周仁又说:“方国珍派来的那帮子家伙,成天混吃混喝,现在还不走,也未曾说定细节,闹得头疼。放你一天假,后日一早到家里来用早饭,跟我一起过去。”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有太尉府的裁缝来。
“短了点。”纪逐鸢亲自服侍沈书换衣服。
沈书本意不想让他伺候,有外人在旁边看着,沈书便十分不好意思。
纪逐鸢却不管,看沈书扭来扭去试图躲避,一巴掌抓在沈书肩膀上,让他站好,还说什么平时不也是我服侍你,害羞个什么劲。
虽说确实如此,但沈书已经十九岁了,被旁人看到他们兄弟这么相处,总让沈书觉得有点难为情。
“不过不用改,这天气也热,不仔细瞧看不太出来。”纪逐鸢让人给了裁缝赏钱,拉着沈书的手,让他站在镜子前,又叫他左转右转地展开双臂,给自己看看。
“够了吧?”沈书转了几圈,耳朵都红了,总觉得纪逐鸢在拿他打趣。
“不够。”纪逐鸢把人抱起来,直接放到榻上,低头打量沈书。
“别乱来,明天要穿。”沈书生怕把衣服弄皱了。
“让我看看你。”纪逐鸢看了沈书一会,低头亲吻他发红的耳朵,沈书用手推他,不断小声说,“别把衣服弄皱了。”
“那脱下来。”纪逐鸢双眉一扬。
沈书:“……”
“脱下来就不会弄皱衣服。”纪逐鸢循循善诱,扶沈书起来,正要脱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是送了好几套。”
“这套最好看。”沈书道,“明天就穿这一身。”
“最好看的不穿给你男人看,却要出去穿给其他人看,是何道理?”
沈书张了张嘴,但觉嗓子眼里冒火,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