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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四七二(第1页)

军队离开会稽,直奔抱姑堰。抱姑堰截断上游水流,乃是淮军与胡军双方的必争之地,可决抱姑堰着放水淹地,以助攻势。

上午正在行军,大雨骤停,道路泥泞不堪,所有人的鞋子裤子湿成一片,却不敢停下来休息。

快到中午时,全军驻在山谷中休息,士兵们掏出干粮来吃。

唐让将水囊递给纪逐鸢,他带的干粮全被雨水浸湿了,泡得发胀,揶揄道:“连水都省下来了。”他咬了一口菜豆和陈米蒸好阴干带上路的干粮,倒不嫌弃,凑到纪逐鸢的旁边,紧挨着他,低声问:“咱们真打?”

“不杀人就是了。”纪逐鸢没有看他,面无表情地用饭。

冯道一、冯道二兄弟俩仍十分惶恐,此时同他们的乡亲坐在一起,新兵蛋子脸上就写着“新兵”两个字,他们的神色和在战场厮杀惯了的老兵全然不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吃完了饭,纪逐鸢带唐让去解手,回来时两人脸上都涂黑了。但没人注意到,每个人打仗时都是灰头土脸,吃饭是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刻,有人已靠在别人的大腿上睡了。

集结的命令下来,上午接受了暴雨洗礼的部队,下午在骄阳中赶路,士兵们个个一身酸臭,蚊蝇嗡嗡绕着人打转,但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雷雨过后,阳光照得室内光明灿烂。来请黄老九的兵士,有两个昨夜随沈书去“洗了澡”,一看见沈书便满脸堆笑,便对黄老九无比殷勤。朱暹派来的两人反倒被他们挤到了一旁,于是上车后,黄老九坐在正中,左右夹着沈书和舒原,他们俩旁边坐的是军器局的人,再往旁边,才是朱暹派来的那对儿高矮搭档。

两人俱黑着脸。

其中一人靴子看起来藏着东西。

另一人则腰上挎了一把弯刀,坐下时险些顶到肚子。

马车容纳七个人十分勉强,军器局那二人险些被赶下去,沈书打着哈哈说还是带两个省得晚上找不到路回来,并当即下令车夫立刻出发,不让那两人有反对的机会。

车轮滚动,沈书揣起袖子打盹,倏然听见窗外有人吵闹,才刚睁开眼,便听见军器局的人解释道:“大人不用管,一天是会闹腾那么几次。”

“是什么事?”沈书问。

“攻城呗,每天都零零碎碎有那么几次,吕公坐镇,冲不进来。任说他胡大海多么威猛,两个月了,也没见他冲开城门。”另一人呵呵笑道。

这几天沈书给守卫的人送吃送喝,也听到一些消息,吕珍为鼓舞士气,不定时便会披挂冲出城门,与城外敌军厮杀一番。绍兴城有九道水陆城门,易守难攻,吕珍是在去年底,迈里古思被拜住哥埋伏暗杀后,凭借浙江等处行枢密院副使的身份,引兵来镇。兵乱时纪逐鸢也随军到过绍兴,吕珍进城后,先是到迈里古思坟前凭吊痛哭,后又到迈里古思家中拜访其母,以礼相待。之后吕珍在绍兴落实了不少安民政策,加筑城防,迈里古思在时,绍兴城民对他感情很深,见吕珍来后的一系列举动,便将骤失庇护的忐忑,寄托在吕珍身上。然而吕珍在诸暨遭遇惨败,手下不少将领或死于诸暨,或被俘,再回守绍兴后,难免士气受挫。何况这次对手又是胡大海,颇有些噩梦重来的征兆,而吕珍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无论遭遇怎样的失败,都会重振旗鼓。

长久的僵持会带来粮草不济,敌军可以就地去抢,已经降元的吕珍却不能再这么做。

从前张士诚是“贼”,只用经营好大本营,四处去抢去占。

如今淮军成了元廷镇压反叛的“义军”当中一股强大的势力,吕珍所想的也只能是保境安民。

一块土地,在愈演愈烈的争抢当中,一会儿是自己的百姓要保护起来,一会儿是敌境要彻底占领,难免朝令夕改,摇摆不定。

沈书还是捞开车帘向外瞥了一眼,天空中留下了几道黑灰色的烟尾,不少人身后拖着卖鱼卖菜的箩筐,怀里抱着小孩,匆匆忙忙往巷子里钻,不是试图找地方躲避,就是闪进某一扇门后再也不出来。

“大人放心,咱们离城门还远着,箭和石块都砸不到咱。”沈书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让他坐定,朝车外喊了一声,让车夫加快速度。

由于朱暹的人也在车上,沈书没有多说,闭起眼睛想事。稽山门要设炮架,这只是第一步,接下去的几天应该会在绍兴城各门上都设炮台。此外,只用舒原和黄老九二人,完全可以替朱暹训练一个炮手营。

可以确定的是,朱暹不会对黄老九下手,也不会当着黄老九的面对自己下手。那么在稽山门上,除非朱暹丧心病狂了,应该没什么危险。

只要朱暹一日没有召见,防备就是有必要的。沈书突然有点想纪逐鸢了,如果纪逐鸢在绍兴城,朱暹很可能会改变主意,毕竟纪逐鸢并不好对付。

或者朱暹也在犹豫不决。

沈书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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