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思前想后,图纸不能用信鹞传递,一是太大,二是如果信鹞被人射了,前功尽弃。
至于舒原说的,沈书也仔细想过,虽这些布防图未必能对胡大海攻破绍兴起到关键作用。但知己知彼,必会对攻城有所助益。实际上沈书更担心的是纪逐鸢,只能寄希望于攻城的部队里,没多少人认识纪逐鸢。
或者纪逐鸢可以改装。
想到这个,沈书就想给纪逐鸢写信。
“他自己也能想到,少操心吧。”舒原笑里带着揶揄,在榻畔穿鞋袜,催沈书快点,照昨天的速度,一天也不过能去三处城门,至少明日傍晚才能彻底了解这桩事情。
黄老九仿佛对沈书和舒原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他只负责指挥炮台架设。然而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朱暹的人也跟到了城楼下。
沈书想了想,只有两处没有上去,也无妨。胡大海此次决意要攻下绍兴,兵马数量就远超吕珍的守军,将绍兴围得严严实实,哪怕不能破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沈书私心里反而希望胡大海尽快攻下绍兴,好结束绍兴城民的惶恐不安。如果攻下来了,绍兴便是朱元璋的领地,他自会对境内百姓安民减税。
不到入夜,黄老九对九门炮台的调整就全部完成,晚上吃饭时,军器局来叫。
沈书看一眼舒原。
舒原也恰恰在看他。
两人都知道,这是朱暹终于要见他们了。
军器局喧嚷了一阵,沈书刚换完衣服,趴在窗户上看了会,他们所住的院子十分偏僻,只闻其声,不知道什么人来了。
“你的玉。”舒原招手。
沈书便过去,让他给自己系上一枚玉佩。
两人净手洗脸,将头发拆了梳好。
“贤弟一表人才。”
“仁兄风度翩翩,莫要打趣。”沈书乐道。
有时候沈书觉得舒原才更像是自己亲哥,当初在高邮匆匆一面,只是觉得要是像舒原一样,少年得志,做个什么小官也好。现在却是反过来了,常常是舒原给沈书做帮手。
走出门时,沈书仍禁不住有些唏嘘之感。五年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时今日,会在吕珍的阵营里,做胡大海的内应。
到了厅上,眼前所见让沈书心中一凛,脚步停了下来,略有踌躇之意。
舒原好奇地望去,只见主位上坐的并非朱暹,而是一员大将,光裸着肌肉纠结的臂膀,手臂与腰腹上都缠着白布,不知是否有伤。
沈书见过他,朱暹坐在一侧,已经看到沈书和舒原,暗暗摇手,眼神示意他们直接在末座入座便是。
“吕珍。”待坐下后,沈书极小声地对舒原说。
舒原也想起来了,他曾遥遥看见过此人,只不过现在吕珍蓄起了大胡子,才让他一时没有认出。
沈书完全没想到吕珍也会来军器局,安静坐着,见无人动酒菜,便端坐着,安静听吕珍的阔论。原来吕珍一天至少三次披挂出城,与攻城的红巾军搏斗一番,不过因绍兴城门早有布置,哪怕在城外也能看出月城上做的手脚。吕珍确实有意要诱敌深入,一伺机敌人大意,追他入瓮城,便可关门放箭。
然则胡大海俨然是个木头,无论如何就不上当。虽然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但见到主帅整日身先士卒,无惧死战,确实能提振淮军士气。
厅上一员将领起来敬酒,先盛赞吕公勇猛,犹豫再三,还是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事儿,红贼漫山遍野地杀人抢粮,他们的肚子倒吃饱了,朝廷至今没米没钱,听说还指望隆平养大都。秋粮是要装船北运的,入秋之后,很快又是冬天,要是红贼再不散去,从城外将粮道彻底掘断,要靠什么养活大军?”
“哎,今日是九门最后一轮增设防御完工,开酒席庆贺,陈兄少说这些丧气话吧,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