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英手指在空中虚点,脚步踉跄,旋身来回打量沈书和舒原。
“你们练你们的,我们怎么检,是万户大人说了算。”张世英已十分不耐烦。
里头更有个娇滴滴的女声在叫:“大人,再不来奴家可回去了。”
房门砰地一声在沈书面前关上。
沈书当场没有发作,跟舒原回到房里,正在喝茶时,舒原将茶杯杵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
沈书乐了,没喝茶,先出去吩咐人弄点早饭来吃。这一晚上到处奔忙,精神疲累,却不太困。
早饭又吃水饭,沈书没说什么,只一个劲叫舒原多吃点。
舒原拿筷子在碗里搅了两下,米粒稀稀拉拉从筷子里漏出去,近乎是米汤。
“吃这个,还想打胜仗?”舒原嘲讽道。
“你是哪边的?”
舒原愣了愣,双眉一扬,叹气摇头。
沈书知道舒原为人,他从前也是管民户,深知吃不饱肚子的苦处,更知道饿着肚子打仗是何等痛苦。他们两个大小算个官,喝米汤,就咸菜,底下的士兵只会吃得更差。而昨日的筵席上分明有酒有肉,就算是蒙古兵,也多带肉干,淮军现在为了省粮食,已经是吃肉的改吃菜,吃饭的改吃粥,禁止所有粮米运出城。
“这个张世英,心里有点数没有?”舒原喝了半碗米汤,把筷子一放。
“怎么没数?他自己虽然不干事,带头在吕珍跟前叫苦,却限令你我二人提前两天完成训练。如是就算我俩都不靠谱,怎么也会比吕珍要求的三天更快,到那时候,功劳是戴本忠的,没我们什么事。”沈书一口气把水饭吃了,盆里还有一小碗,他和舒原谁都不看这点米汤。
沈书仍觉得饿,但放下了碗筷,抿了抿唇说:“没睡好,有点闹肚子,不吃了。”他一只手在肚子上揉搓,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沈书自己学放炮就是个纸上谈兵,舒原再给这些新手讲,他便又跟着听一遍。有时舒原会叫他讲一部分,沈书说起来头头是道,舒原又允许士兵们提问,等到有人提问时,沈书方才发现,有不少细节他讲不清楚。
接近日中,该讲的流程就已经讲完了,中午倒是人人都有两个豆饼,能填满肚子。
下午便有人提出,应该要到城楼上亲眼看看炮,打上两发。离军器局最近的便是稽山门,沈书让人跑腿去问蔡希仁,蔡希仁的原话是,可以看,可以碰,但不可以真的点火。
舒原颔首道:“总比对着空气讲的好,走吧。”
炮手里有年纪小的,当场欢呼起来。
沈书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这群炮手年纪都不大,学东西很快。有的一看平时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长得干瘦。
到了城墙上,炮手们不敢乱动,整整齐齐排成四列纵队。待站在城墙上同蔡希仁说完话的沈书招手,舒原才带着他们登上城楼。
沈书也是第一次摸到这批铳炮,铜制的炮身宛如一排猛兽,这比沈书见过任何一种中型铳炮更大。
蔡希仁就跟在后面,他倒是很大度,表示可以试一发,也好确认铳炮完好无损。
舒原显得有点犹豫,天阴沉沉的,随时可能下雨,从此处看到城楼外的水沟里已经被柴薪稻草填满,有的地方还搭了木板,不远处的帐篷正在铳炮的射程内。
“不敢。”沈书当即表示婉拒,“明日军器局两位大人要检阅,火|药不是没多少吗?给他们说说就是,真家伙还是等上阵再用,省着点用。”
蔡希仁只觉沈书的说法十分好笑,但还是说:“你们是军器局的,炮和炮手都是你们带来的,就连这炮架,也是照那位老先生的吩咐,那便由你们说了算。”他留下两个副手看着,便带人下去巡城。
舒原松了口气,带着炮手在城楼上熟悉炮架的位置,一轮十人地仔细同他们讲如何点火,如何定位,多少射程,大概能够击中什么位置,有多大破坏力。沈书从箭窗向外看时,虽看到城外的军队列队,却没有看到任何一张熟面孔。唯独看见了朱元璋部队的旗子,以及稀稀落落牵马来去的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