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现出头疼的表情。
舒原笑了起来。
“难办也得办。”沈书怅然道。
舒原收敛了笑意,说:“我知道你,私心一定还是想救济大都的平民,远水不解近渴,何况,大都人多吃一粒米,江浙人便要多挨一顿饿。何况,这些漕粮,多还是紧着朝廷用,救不下多少人。哥哥有一句话,一直不知应不应当讲。”
沈书虚心受教。
舒原便直说了:“天下等着你去救的人很多,堆到眼前来了,伸手能救一个是一个,不在眼前的,若登高,才能望远,望见了,才能伸手去救。这是愚兄的浅见,如若不然,只有累死自己,那时也不必再谈什么大义了。”
沈书知道舒原是为他好,只笑着点了点头。那笑里浸了一丝苦涩,舒原端起茶来,两人轻轻碰了一下杯。
这晚上茶喝得太多,每半个时辰不到,沈书就起来上一趟茅厕,上到第四次,隐约觉得这一夜怎么如此长,天竟还不亮。沈书扯起单衣裹紧自己,倦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隐隐约约瞥见有个人坐在天井中,定睛一看,是朱暹派来护送了黄老九一路的士兵。
“还不去睡?”沈书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一路也没有交谈过,但对上了眼,不说话岂不是很尴尬?
那人起身,朝沈书走来。
刹那间冷风一吹,沈书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起来,摆手道:“有事明日再说,你去睡觉。”
那人脚步不停。
沈书心道糟了,脚底抹油,几步跑回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插上门闩。
“主簿,小人有事要禀。”拍门声接连不断。
“我睡了,有事明天再说。”沈书扯过外袍扎上,取下墙上的弓箭,从包袱里翻出短刀拿在手上,并到床边叫醒舒原。
舒原一看情形不对,立刻起身穿衣服。
“怎么了?”舒原问。
“朱暹派的人不对劲。”话音未落,外面传来许多脚步声。
沈书看了舒原一眼,心里怦怦跳得厉害,这么多人围过来,只能是军器局里的人,看来不是要偷袭,而是要正大光明地抓他了。
“跑吗?”舒原拧起眉头,看了看后面窗户,窗纸上有人影,门上亦有。
“太迟了。”沈书深吸一口气,额头早已被汗水打湿一片,他想了想,对舒原说,“你躺下,如果是要一起抓我们俩再说,如果只是要抓我一个人,你再想办法救我。”
“沈主簿,朱将军请您过去叙话,您再不出来,卑职只有破门了。”
沈书想了想把匕首藏在袍中,重新系上腰带,他低头看了看,袍子宽大,看不太出来,砍断一支箭,把箭镞藏在袖中,这一切沈书做得极快,不等外面问第二声,沈书蓬头散发,打着哈欠,拉开了门。
“让人穿件衣服会死吗?”沈书阴沉地打量那人,“怎么将军这么晚也不睡,非要半夜叫我过去,是为何事?”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主簿见了将军,一问便知,请。”
看样子就是针对自己一个人了,沈书关上门,本还想试探两句,但见外面严阵以待,就在刚刚短短的时间内,不少持械的兵士围攻了这个院子。一时间沈书感到有些好笑,就抓自己一个人,犯得着这么大阵仗?
不等走出院门,军器局大门前一阵喧闹。
朱暹派的那人正要挟持沈书,却见沈书手上拿了一把匕首,笑呵呵道:“将军要请我去,和将军要绑我去,是两回事吧?”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是要绑他,那他就不得不抗命了。
“这是将军的命令!”那人伸手来拽。
沈书却一个侧步,顺势拔出旁边士兵的腰刀。
那士兵根本不料沈书是个能打的,毕竟他整日都是一身文士袍,看上去弱不禁风,也从不曾披挂上阵。
明晃晃的两排火把涌入小院,门外一声马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