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过来,知道什么时候开晚饭吧?”直到沈书点头,朱文忠才翻身上马,在卫兵的簇拥下走了。
沈书把手背在身后,打着哈欠进门,已经快到中午,索性早饭不吃,等开午饭一并用了。小厮们过来伺候着洗漱,沈书问起纪逐鸢,说纪逐鸢一早便出门去,中午要回来吃饭。
“少爷,这家里的账……”周戌五递上漱口的茶碗。
沈书漱过了口,洗完脸,坐下来,赵林跃跃欲试要给他梳头。镜子里沈书满脸思索神色,许久,让周戌五出去把郑四找过来。
回来也有几天了,沈书房间里的行李都没收拾,也不叫人收拾。一是从高丽王宫带回来的有些书册不便让家里人看到,二是李维昌回去过一趟察罕脑儿,从金罗汉家里带出来不少书信,回来之后,沈书只觉得累得想死,镇日里不是吃就是睡,房门都没出过。
今儿少爷怎么也得起来干活了。
“少爷别叹气了,快成小老头了。”赵林道。
别说,赵林梳头的手艺有长进,沈书问他跟谁学的这一手。赵林回说熟能生巧,平日拿其他的家丁小厮的头多梳几次就会了,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竟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是周管事的说少爷不打算用丫鬟伺候嘛,咱们哥儿几个,总得有人会梳头。少爷蓬头垢面地出去,丢脸的是咱们。”
“嗯,长进了。”沈书心中一动,吩咐赵林午后把家里的小厮都叫到自己院子里来。
赵林答应着出去了。
待郑四到了,沈书已喝过三巡茶,将屋檐下挂的几笼鸟也都喂了。沈书没回来的时候,家里有人照应,尤其是黄老九,早已习惯住在沈书这里,没事便侍弄花鸟,舟车劳顿回应天后,黄老九病了一阵,养鸟之后竟一天比一天精神好起来,从前黄老九爱答不理的飞白、大黄也跟他混得熟了,每天要陪他出去走一圈,两只狗一前一后侍卫一般给黄老九开路。闹得附近的住户看到大白狗就知道这出来遛弯的老头是郎中官沈书家里的。
“陈迪怎么样?”沈书问话时,郑四略佝着身子,接过茶壶,给沈书斟茶。沈书以目示意,让郑四自己也随意。
郑四便又倒了一杯茶。
“坐,你坐下说。”沈书道。
“陈友谅突然发兵,谁也没想到,家里乱成一团。多亏舒大人当机立断,叫小的想办法去问问夫人。”
郑四是有两个姐姐的,这两个姐姐都在朱家做事,虽然不是马夫人跟前的人,三天两头也能见得到主家。哪怕就是烧火的,也总认得几个主人面前伺候的人,给人家里充使唤的也有使唤的路子。
“嗯,然后呢?”难为这么久了舒原还记得,当年朱元璋攻打集庆路,也就是现在的应天府,后院起火,小张夫人险些害了马秀英母子的性命。是在陈迪家借住,得了陈大善人的照拂,才有如今朱元璋最宝贝的长子。当时朱元璋也曾借住在陈迪家里,明里暗里,陈迪做的亏本买卖不少,给朱家的助益也不少,可以说他对朱元璋是有恩的。马秀英心地善良,只要陈迪求上门,自然会给予庇护。
“夫人立刻派了一队人马去营救,但陈友谅的重兵在太平、采石上下布防,陈友谅号称有数十万兵马,营救的队伍一直等到陈友谅移兵龙湾,方找到机会进城。”郑四长叹一声。
沈书心中有不妙的感觉。果然,便听到郑四下一句说:“救兵赶到时,陈家已经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沈书呼吸急促,只觉脑门挨了一记铁锤,忍不住扶额。
“少爷。”郑四担忧道。
“你说下去。”沈书喘息不定,耳蜗里嗡嗡的响,郑四的声音忽远忽近。
“管家和仆从被杀的……很多,回来的人说所见极惨。”
沈书头晕目眩地闭上了眼。
郑四连忙扶住他的手臂,语速加快地说:“夫人派去的人里有认识陈大善人的,并未在废墟中发现他的尸体。”
“什么?”沈书紧抓住郑四的肩,眉头紧蹙地盯着他,“确信没有?”
“有一些人被烧得面目全非,也有被当场杀死的。”
“被烧焦的人里怎么判断没有他?”沈书强忍住喉头不住往外翻腾的呕吐感,脸色煞白。
“少爷别急,喝口茶。”郑四道,“富贵人家,少有身上不贴身戴玉石金银之类的玩意,便是烧了,这些东西烧不掉。还找到了几个幸存的仆役,都说陈迪那时不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