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鹊是在陈盼说自己已经到春新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陈盼有些不耐烦,说自己刚下火车,问哪家医院。
江鹊起初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会突然回来,分明昨天还在推诿着。
“哪家医院?”
“春新市医院。”
“你——你真是能耐了,市医院得花多少钱?镇上卫生院不行?”陈盼大概也是赶了一天路,语气算不上多好,尤其那边还有嘈杂的叫喊声,不用想也能知道是春新市火车站。
从淮川到春新市,高铁只要三小时,她是真切念着外婆,只想尽快过来。
坐普通的绿皮火车,要折腾近十小时,价格便宜了三倍。
江鹊没接话,说了外婆在icu。
陈盼又大叫起来,“icu?你知道icu多少钱一天吗?你哪儿来的钱?你还有私房钱是吧?你妈我一个月在超市累死累活才三千块!”
江鹊把手机拿远了一些,陈盼是个市井女人,叫喊起来声音很大,江鹊有一点难以言说的难堪——沈清徽还在身边。
陈盼又啰嗦了几句,江鹊根本接不上话,隐约听到了江志杰和江振达的声音,应当是一起跟着过来了——陈盼其实不太关心外婆,但是一家人很是好面子,每年过年大张旗鼓地回来,让村里人羡慕,实际上回来之后什么都不做,江志杰还一直抱怨村里无聊连wifi都没有。
他们也会给她买新衣服,可是回回尺码都不对。
后来接江鹊去了淮川,每年过年都要装模作样买些年货,但还是挑最便宜的买,说农村老太太也吃不出什么好坏,老了也没东西留,有时候江振达会算着陈家峪的老房子卖了能卖多少钱,陈盼偶尔不满,江振达就不高兴,说老家的房子还不是我出钱翻修的?
陈盼就不做声,江振达又会琢磨着远嫁到江浙的陈菁会不会来争这套破房子。
江鹊一度想,要是没有观众,陈盼江振达根本就不记得这里还有外婆。
亲情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旁人羡慕的面子虚荣,还是衡量利益价值?
沈清徽是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里妇人恶劣的口吻,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和地问江鹊,“我去给你买早餐,还是买来你在房间吃?”
江鹊摇摇头,“一起去吃吧。”
沈清徽应允了一声,陪着她去楼下附近的早餐店里点了些早餐,江鹊的手机一直在响,全是陈盼的来电,江鹊很疲惫,站在早餐店外,抬头看了一眼,沈清徽已然熟练,老板动作麻利地盛了白嫩的豆腐脑,他记着她的口味,加了些调料。
江鹊在门口了电话。
“你是不是不惹事难受?你打电话把许家人叫回来做什么?我看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许家人跟我们什么关系啊?”
“你是不是叫了外人来争房子的?你知不知道咱们家还欠了多少债?多两个人分了房子,你就满意了?”
“江鹊!你哥哥才二十四岁,他欠了那么多钱以后还怎么成家?”
听第一句的时候,还以为是陈盼没做好心理准备,人估计是村长叫回来的,后半句,外婆还不知道怎么样,就开始惦念那套老房子。
江鹊很心寒。
也没有任何跟她沟通的欲-望,她挂了电话。
沈清徽还在店里坐着,清晨的风好凉,江鹊只穿了一件短袖,冷风灌进来,她快步走进去,沈清徽看她脸色发白,将手覆在她的手上。
“怎么这么凉?”
“没事。”
江鹊摇摇头,陈盼的一通电话,让她没什么胃口。
沈清徽说,“我车里有外套,你先吃,我去给你拿。”
刚想说不用,沈清徽已经出去了,好在早餐店也就在酒店的旁边,沈清徽车上还有一件薄衬衫,他拿着回来披在江鹊身上。
也许是因为今天莫名的阴天,总觉得这一天格外的压抑。
沈清徽无声地在江鹊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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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鹊吃过了早餐后才去的医院,沈清徽拉着她的手,低声跟她说,“我在医院外面等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