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阮悄悄走过去,然后靠在一根柱子后面,听着对方说话。
他没让自己的侍从点蜡烛,所以随着时间流逝,大殿中的光线越来越晦暗。对方没有发现兰阮的存在,孩子自说自话。
只听她声音自责又痛苦道:“菩萨,我二十年前做了一件错事,这件事那么多年来一直藏在我心里,没告诉任何人。但是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我受不了了,我的良心每天都在折磨我,我的夫郎早死,孩子也不治去世,这就是我的报应吧,我真的忍受不了了。”
她低头沮丧麻木地说:“我背叛了我的主子,将他的女儿从他身边带走,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我离开京城隐姓埋名,但是回忆却不会放过我,无时无刻都在告诉我我是一个小人!那个孩子很优秀,整个卫朝都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真正的父亲是谁,也不会知道她本来应该拥有更尊贵的身份!”
躲在柱子后面的兰阮有如雷劈,二十年前、背叛、孩子,这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可是他的女儿不是一生下来就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阮忍不住了,他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李太医!”
李太医转头看到兰阮,瞬间睁大了眼睛,仿佛根本没有料到会碰到兰阮,眼神中全是慌乱。
“兰主子,你怎么在这里?”
兰阮面若寒霜,“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太医跪在地上连忙否认,“小人什么都没说!”
兰阮:“别再狡辩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已经全部听到,什么叫做你把孩子从她父亲身边带走了?二十年前你做了什么?”
看到兰阮发怒,他的侍从也连忙从后面跑过来,扶住兰阮。
“还不打算说吗?你以为已经落到本宫手里,你能逃得掉?”
在兰阮的威逼下,李太医终于妥协了,她看着兰阮狠狠闭了一下眼睛,道:“兰主子,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兰阮将李太医带往后院,侍从点燃蜡烛,蜡烛慢慢燃烧着,花了几乎一刻钟的时间,李太医终于将二十年前的前因后果讲清楚。
兰阮一边听,一边拿着手上的佛珠拨弄,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他手上拿佛珠的手在微微颤抖,当兰阮听到,当年李太医被郑其宛买通,将一个难产而死的女婴放在医箱中带入产房,待他的女儿生下来之后,就用提前准备好的憋死女婴换掉他的孩子,然后将孩子偷偷带出宫杀掉时,兰阮扯断了自己手上的佛珠,珠子掉了一地。
“你杀了我的孩子?”兰阮怨毒地盯着李太医。
李太医立马辩解,“不!小人没有忍心。”
“当年郑庶君用小人的家人逼迫小人,小人不得不背叛兰主子,但是把小殿下带出宫之后,我还是没有忍心杀死她。”
“那我的女儿到底在哪里!”兰阮站起来,他都快疯了。
二十年前因为孩子的死,他断了对皇帝的感情,除掉郑其宛后立即自请出宫,每天青灯古佛,只为了给自己被害死的孩子祈福。
现在却告诉他,他的孩子可能还活着,兰阮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小人将小殿下带出宫之后,就藏在小人的私宅里,小人不忍心杀死小殿下,同时也不知道拿小殿下怎么办,因为小人知道郑庶君一定会很快叫人来确认。而就在两天后,荣嗣王的主君也临盆了。嗣王主君的怀相十分不好,遇到了难产,孩子一生下来没多久就断了气,同时嗣王主君也陷入昏迷,小人因在宫外,被请去看病,所以小人给荣嗣王出了个主意……”
听到这儿,兰阮还有什么不明白,李太医的意思是说,荣嗣王的女儿,现今的荣郡王许温,其实是他的女儿,她应该才是大卫朝的五皇女才对!
兰阮看着面前已经苍老了很多的女人,质问:“荣嗣王知道这个孩子是本宫的孩子吗?”
李太医立即摇头,“不知道,小人撒谎骗了荣嗣王,说孩子只是小人一时善心救的一个可怜男人的孩子。”
兰阮沉默了,他在这一瞬间浑身发软,一下子坐回椅子上。
这是真的吗?他的女儿并没有死,而且成长为一个那么优秀的…那么优秀的人。
兰阮的眼泪一瞬间就涌出来了,荣嗣王的女儿,那个十四岁上战场为母报仇,十八岁剿遍西南匪盗,肃州大雨带着军队安定肃州的孩子,是他的女儿!
那个比所有皇女都更优秀,更耀眼的孩子,是他的女儿!
当夜,一封从信从琼华寺发出,盖上兰阮自己的私戳,送入江南。
兰阮自请离开后宫之后,他的家族也外放了,特别是兰阮的母亲,不再做官,而是去做书院山长,现在兰家家主是兰阮的姐姐兰大人,江南襄州的知府。
兰颂接到弟弟的信之后,脸色一变,立即派人去接兰阮,大概五天之后,兰阮从靠近京城的琼华寺悄悄来到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