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没想到里面还会有其他人,那头恶魇才刚探进来一个头就被柏妮丝直接踢出去老远,重重摔在屋外的草地上,光丝交错成网将它紧紧束缚住。
和蒂亚戈变换一个眼神确认分工合作以后,柏妮丝随手捻灭指尖的绿色幽光,从台阶上几步跳跃下来,蹲在正不断挣扎的恶魇旁边,魔力凝聚成一把纤薄小巧却极为锋利的鲸鱼骨刃转动在她手里:“虽然我知道长成这样不是你的本意,但是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而且进别人家门之前需要先敲门,这是基本的礼貌,知不知道啊?”
她说着,正打算将手里的骨刃捅进恶魇的胸腔,眼前的怪物却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怒吼。
紧接着,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孔开始变得扭曲,身体也开始发生改变。
柏妮丝下意识地退让开,看着面前的恶魇由原来的诡异外形,逐渐变成了自己最熟悉的样子。
她有一头灰白卷曲的长发,肤色是明显非人类的淡青,眼角眉梢间尽是浓艳魅惑的张扬与美丽,偏偏腰部以下的地方却生长着许多和章鱼一样带着蓝色圆环的腕足。
“乌苏拉?”柏妮丝愣愣地看着对方,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浅绿眼瞳中立刻涌起无法掩饰的憎恨与恐惧,握着骨刃的手开始微微颤抖,骨节紧绷到发白。
这不可能,这是幻象。
她告诉自己,乌苏拉已经死了。她亲眼看见对方被失控的海巫魔力异化成一头狂躁凶猛的怪物,又被蒂亚戈用剑刺穿心脏而死,不可能还活着。
所以这是假的,只是为了迷惑自己才呈现出来的幻象。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乌苏拉忽然冲她极为古怪地笑起来,鲜红嘴唇挑起来,像是淬着血的匕首尖:“你真的愿意用一切来换吗?”
“哪怕结局是变成一个怪物。”
这是当初她在被海龟撕咬下半边身体即将死去时,乌苏拉问她的话,也是所有一切的开始。
“她已经死了,你是假的。”柏妮丝绷直脊背,像是遇到致命威胁那样的紧张,连摇头的动作都是僵硬的,嗓音溃浮得厉害。
她紧握着手里的利器,在进攻和防守之间犹疑不定,过于凝固的肢体状态让她看起来就像在承受着什么看不见的巨大压力。
“我当然是假的。”乌苏拉毫不避讳地承认,脸上的笑容却越发诡艳恶毒。
她挣脱束缚在身上的光丝,随手抚弄一下自己的灰白卷发,眯起漆黑的眼睛,眼底浮动的森冷光芒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毒蛇身上的鳞片,一样的凄怵又阴冷:“可是你还活着,海巫也就还活着,那种诅咒也如此。”
“闭嘴!”柏妮丝下意识地呵斥,暴动的魔力汇涌成翠绿火焰点燃在她周围,泛滥到接近失控,手臂上的光明禁制开始不断刺痛和灼烧她的皮肤。
她看到自己的手臂在发红,起泡,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逐渐脱皮,看起来触目惊心。
只要及时收敛自己的魔力,这种情况就不会恶化下去,柏妮丝知道这点。可是沉寂了几十年后死灰复燃的愤怒却让她难以冷静。
她没有躲开乌苏拉的进攻,反而直接迎上去,用骨刃砍断对方的腕足,单手掐住她的脖颈,刃尖抵住她的咽喉。
光明禁制造成的剧烈疼痛让柏妮丝几乎握不稳手里的武器,有些许黏热的血液从烙印图案边缘渗流出来,很快又融化在海水里,漫开一阵微弱的铁锈味道。
她死死盯着依旧笑意张狂的恶魔,浅绿眼睛里有种惊人的明亮:“为什么非得是我?!都是你造成的,都是因为你!我给你卖命,替你干了无数见不得光的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海巫,我只想回家!我想回家!”
“你还能回得去吗?”乌苏拉讥诮着反问,“我救了你,你就得听我的话,为我效劳致死,这是契约规定。再说了,一个替海巫效忠的水母,就算我还你自由,你的同族就会接纳你了吗?”
柏妮丝愣一下,听到她用一种刻薄又残忍的语气继续说道:“他们不会的。你的亲人不会,朋友不会,任何生灵都不会,根本没有谁在等你回去,你这个蠢货!”
说着,乌苏拉一把甩开柏妮丝,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对方:“看来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就学会了点欲盖弥彰的表面功夫,骨子里还是一样的懦弱又天真。”
“但是用来杀死你已经足够了!”柏妮丝挥开一道刺眼绿光朝她打去,趁着乌苏拉躲闪的瞬间来到她身后,揪住她的长发将她摁砸在地上,举起骨刃就刺进她的肩骨,废掉对方用魔力反击的可能。
痛苦扭曲在乌苏拉脸上,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种发狂的狰狞:“你是不是整天都在担惊受怕,做噩梦,恐惧自己某天也会被身体里的魔力异化成一个丑陋不堪,理智全无的怪物,就跟我,跟以前的每一任海巫一样?”
闻言,柏妮丝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懈一秒,换来对方狂妄地嘲笑:“你看看,你还是那么怕死。你以为你不像其他恶魔那样以吸食灵识为生,就不会异化了吗?你其实能感觉到的,对吧?那种蛰伏在皮肤下的改变,生长在血肉里的异常。”
她笑起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一遍遍剐在柏妮丝最深的旧疾上,恐惧和鲜血一样滚烫。
“再多说一句我就割掉你的舌头!”柏妮丝凶狠地警告。
“你害怕了,一直都在害怕。瞧瞧看,你的手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柏妮丝扫一眼自己痛得最厉害的印记处,惊恐地发现有许多腐烂状的疤痕和肉芽开始不断生长在自己原本光洁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