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错了,sathiya。”蒂亚戈再次笑起来,每一分细微的表情色彩都是那么真挚柔和,而说出口的语调更是的流畅自然,像是已经重复过它千百遍。
“sathiya。”她继续跟着念。
恍惚间,柏妮丝有种自己似乎被对方的笑容和神态所迷惑住,所以只能傻乎乎地一遍遍听话重复的错觉。
可惜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想得起去问这句短语的意思。倒是在练习结束后,听到蒂亚戈提起了人鱼族取名的一些默认习俗以及常见名字的意义。
“尽管如今的人鱼族语言已经和古代语有了明显区别,但是每个人鱼的名字都还是从古代语里来的。比如,经常会有父母喜欢给自己的孩子取以‘da’为结尾的名字。因为在古代语中,‘da’的意思就是神眷。当然还有其他的……”
柏妮丝认真听着,忽然有些好奇对方的名字在人鱼古代语里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柏妮丝这个名字应该也是来自浮游生物语言中的吧?你还记得自己名字的意义吗?”他问。
这个问题一下子将柏妮丝拉回了遥远的童年,她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能回答上来。
记忆是很脆弱的东西,一旦落满了时光死去后所堆积成的厚厚灰尘,就会被逐渐蛀空成无。
她艰难回想着,好半天后才终于记起自己母亲已经模糊不堪的样子,以及她所残留下来的,一些似是而非的声音:“春天来的孩子。”
这是“柏妮丝”这个名字,在她最本能的语言里所代表的意义,她几乎都快忘记了。
“春天来的孩子。”蒂亚戈轻轻重复一遍,仿佛含着颗即将融化的宝石那样珍惜,“这个名字真美好,跟你很相配。”
美好,相配?
她像是被针刺到似地颤抖一样,话语来不及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那你的名字呢?”
如果她没记错,那么蒂亚戈这个名字,跟他刚才所讲的任何一种起名习俗都不同。
“生生不息。”他回答。
一瞬间,柏妮丝在听到对方的解释后,油然而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这真的好像一个神明的名字。
然而紧接着她就意识到,根本不用像,他就是。
敲开面前虚掩着的大门,柏妮丝首先注意的是刚好烙印在自己脚尖前的一道纤细剪影。
顺着影子的来源抬起头,她看到蒂亚戈正侧对着她坐在落地窗边。大片雨后阳光笼罩住他,在他的长发上缠绕成一种流动耀眼的灿烂,连眉梢眼睫上都落满了细碎的明亮。
加百列的声音正从桌上微微发亮的传音海贝中传来,一板一眼地汇报着附近海域出现的异常情况:“……人类的搜救进度暂时还没有覆盖到这里,来的都只是一些想要抢先报道灾情的媒体。所以目前还算在掌控范围内,请冕下指示。”
“既然已经成群结队地来了这么些人,那关于这片海域里发生的事很可能已经流传到人类的网络上了,得辛苦你们同时处理下。”蒂亚戈说着,偏头朝柏妮丝温柔笑笑,顺便抬手指了指一旁已经提前为她准备好的食物,然后接着说,“把变异体和你们发现的遗骸都转移到岸上吧,我们一会儿过来。”
遗骸?
柏妮丝咬着手里的新鲜牡蛎抬起头,首先想到的就是变异体造成的人类伤亡事故。但是紧接着,她又觉得不太对劲,毕竟这种事早就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警卫处也已经有了万全的应对手段,没道理还需要蒂亚戈来亲自过问。
很快,她的怀疑得到了印证。
在仔细检查过那些被警卫处打捞上岸的残破人类遗骸后,柏妮丝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都是被魔力深度浸染并且改造过的,看起来像是用来装什么东西的容器。”
她边说着,边皱起眉尖将那些残骸全都打量一遍,同时迅速思考着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咒会需要以人类躯体作为承载容器。
随着阳光的持续暴晒,逐渐攀升的温度开始将这些被打捞起来的残骸变得干燥,同时也让它们集体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烈腐臭味。
柏妮丝对于腐尸的气味倒是还算习惯,但是当她在其中一具相对还算完整的遗骸腹腔内,发现了一条同样只剩半边身体的飞鱼时,还是觉得非常想吐。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摆脱不了飞鱼的阴影了。
丢开手里的鱼尸,她站起来,打算尽可能地点清这里到底有多少具残骸。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越往前,警卫处所打捞上来的尸骨腐化程度就越高,有些甚至只是一些躯干或者四肢的碎片,实在无法确定到底有多少人。
但是就从能辨认清楚的来看,至少不低于三十个。看起来这个用魔力将人类做成容器的恶魔,至少已经来到新世界数年之久。
蒂亚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转向天使长问:“所有这些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发现的吗?”
“是的。我们也是跟着这群正在抢夺食物的变异体才发现这里,看起来前几天的风暴潮摧毁了这个原本还算隐蔽的藏匿地点。”加百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