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想不想乱,我不知道,但谭大人,就不好说了。”
一道音线低醇的男人声音落入谭钰耳中,异常的熟悉,又好像遥远得近乎陌生。
他心头大惊,闻声朝门口那边望去,就见一身形挺拔的高大男人双手环胸,斜倚在门边,宽大的斗笠遮住了眉眼,叫人看不清是何模样。
然而那寥寥几句,已经足以让谭钰僵在当场,久久发不出声。
倒是邢捕头不知者无畏,拔刀大喝:“哪里来的匪贼,敢私闯县衙,人呢,还不速速快来擒贼。”
“乌合之众,不足挂齿。”时至今日,周谡终于有些理解了。
怪不得匪患不断,断不了根,若都是这些庸人为官为吏,百姓不乱才怪。
邢捕头提到欲要冲上前,却被谭钰颤着声叫止,目光直直盯着门口的男人:“不知贵人来自何方,又是为何而来?”
“明知故问。”周谡微微抬头,摘下了斗笠,手一拂,挥掉肩上看不见的灰屑。
漫不经心地做完这一动作,男人方才看向屋内,与已然呆若木鸡的县太爷对上了视线,扯起了一边唇角。
“我说,你啊,别装了,做个人吧。”
“大胆,竟然敢对县太爷无礼---”邢捕头一看是周谡,怨气一下子冲到了头顶,逮着由头就要拿他是问,然而还未问完,就被县太爷一巴掌甩到脸上,啪一声响亮的耳光。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邢捕头被打得懵了,一时又羞愤交加,捂着脸,灰溜溜快步退出了屋。
待人出去后,谭钰走过去,反手就把门栓上,再转身,屈膝就要跪下。
“都说了别装,听不懂朕的话?”淡淡的语调,不经意间,威势尽显。
谭钰弯曲的膝盖又直了回去,看着男人挤出一抹笑:“皇上尚在人间,臣---”
“别笑,太丑,这时候,你该哭。”可惜他命大,遗憾自己算盘落空了。
“皇上是否认定了背后捅皇上刀子的,是臣?”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熟悉的样子,可又好像不一样了,真真正正让他有了对帝王的敬畏感,于是谭钰不装了,索性把话说开。
毕竟,宫里还有一个皇帝,就算这位活着,也未必就能顺利归位。
周谡不语,冷眼睥着谭钰,看他还能如何巧舌如簧,扭转乾坤。
谭钰断然否定,斩钉截铁道出真凶:“是太傅。”
否则事后也不会畏罪自杀,外人却都以为太傅是病逝。
太傅?周谡面上冷然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显然不是很想相信。
“皇上自然是不信的,因为皇上根本就想不到太傅为何要弑君。”
“为何?”周谡顺口一问。
谭钰怪异一笑:“皇上可还记得,太傅前头两子一女,不是早夭,就是病亡,后来年近四十,才得一女,视若珍宝。”
“与朕有何干。”
“那幺女进宫见过皇上一面,便倾心相许,壮着胆子送了亲手做的荷包给皇上,皇上可还记得?”
“不记得。”
谭钰调整僵硬的面部表情,又是一笑:“幺女一片赤诚,非君不嫁,然而皇上年少轻狂,过于目中无人,不接女子的荷包,竟还说出那样一句折辱女子的话。”
周谡哦一声,极尽冷漠:“朕说了什么?”
“丑人多作怪。”谭钰缓缓吐出这几个字,静看男人神色。
“然后呢?”周谡仿佛在听一个荒诞的故事。
“老来女,又是太傅唯一的孩子,从小被太傅如珠似玉呵护着长大,又哪里经得起外头的风言风语。就在外头疯传太傅之女丑如罗刹,却不自量力跑到帝王前自荐枕席,丢尽太傅颜面那晚,她吞金了。”
终于,周谡表情松动了,看着谭钰的神色里略有迟疑:“朕真的说过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