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意义上的帮凶,安室透的胸膛中控制不住地燃起熊熊怒火,眼眸表层笑意下的紫灰色愈加沉凝——却又在瞥见那个黑色项圈时,怒火转化为一种荒谬感和无力感。
当面对的只是一个被控制的人偶,愤怒就变成迁怒,继而变得毫无意义。
项圈紧锢着赤井秀一的脖颈,也紧锢着他真正的人格和灵魂。将fbi的王牌探员转变成组织忠诚的狗。
多么可笑。
安室透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掺杂只有自己才懂的嘲讽、同情与悲凉,说道:“莱伊,这是在做什么?动静未免太大了。”
“任务。”莱伊的嗓音波澜不惊,“处决叛徒。”
看小绵羊冰酒的姿态,或许和赤井秀一的关系也不错,只可惜眼前没有赤井秀一,只剩下组织的莱伊。而组织的莱伊作为组织的狼犬,不再是正义的牧羊犬,他冷眼旁观与参与了羔羊的屠宰。
安室透不知道对方『赤井秀一』的灵魂与人格,在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否在身躯里摇摆挣扎,也或许只是被压在深处、一如既往安静沉睡,仅此而已。
他也不知道赤井秀一是真的没能逃出组织的魔爪,还是故意被抓住洗脑、用自己作为筹码,赌未来更大的胜利与结果。
赤井秀一的能力和魄力,还有承受力,确实可以做到。一切的潜伏、彷徨、伤痕与屈辱,最终都会换得硕果累累的回报。
他们是卧底。
为了手刃黑暗而潜于黑暗,心怀绝对不可动摇的信念,却也不得不在某些时刻旁观生命的消逝,甚至对着同伴与民众举起屠刀。
他们是卧底。
行走在悬崖间的钢丝线,背负沉重的期待和责任,咽下悲痛和命运弄人,做黎明的第一批开拓者。
手中已经有许多鲜血,敌人的,朋友的,都有。
这是他们无法摆脱的噩梦。
也是早就应该做好的觉悟。
“是么,冰酒是叛徒?”安室透表面上还维持着波本的姿态,挑眉说道,“可惜了……他的能力还不错。”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却硬生生将颤抖捋直,不显露属于降谷零的那一份情感。
耳边仿佛回荡着莫名的幻听:『哼哼,因为我是天才咩!』
“虽然口癖有些烦人,对薪酬过于执着,”波本脸上挂着完美微笑,自然地回忆几秒,像是回忆某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但真没想到是叛徒啊。”
『什、咩咩口癖明明很可爱咩!』
『小钱钱当然要攒超级超级多,要多到可以买下一家公司咩!』
那些过去的对话和场景都鲜活起来,融入幻听的声音中让一切更加真实,就像那个活泼的少年还在身边。
『唔,好想要和弘树一起上学啊……』
安室透揣在衣兜中的手攥起拳,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肤,扎入血肉。
莱伊微微颔首,冷漠道:“叛徒就是叛徒。”他墨绿的眼眸中没有什么情感。
『莱伊是大笨蛋!』
『被洗脑、什么都想不起来、还站反立场的大笨蛋咩!』
“你给他拍照了?”抱着不知怎样的心情,安室透问了一句。
“没有。”莱伊的回复非常平静,“做个样子而已。”
『唔、真的是这样咩?』
安室透的视线移到莱伊的手机上,又错开,说:“刚才是远程狙杀?”他双手揣兜,“你这家伙名义上是他这次旅行的同伴吧,面对等会的调查询问,要是露出什么破绽,可就拖累组织了。”
“我没出手,不会有问题。”莱伊抬了抬眼,回答,“只进行任务开端与完成确认而已。”
或许此时波本应该半嘲讽半随意地说一句“恭喜”,但安室透嘴唇蠕动片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着小绵羊的死说一句恭喜。
强行被压下的情感在心口处冲撞着,激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于是,他勉强扯起嘴角,带着一贯与莱伊的不对付姿态,挥挥手讽刺道:“哦,那真是可惜,没一场好戏看了。”
波本似乎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想法,他转过身准备离去,眼眸最后轻扫而过那个黑色的项圈。
『组织真是讨厌,那位先生是坏上加坏咩!』
——他们的敌人都是组织,共同的矛头应该指向黑色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