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磊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别看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很多地方对于这个政策还不能完全放开,毕竟那些年很多人都被吓怕了,瞻前顾后,深怕到时候政策一改,他们这些人就被戴上资本家的帽子。
特别是自己开厂,去哪儿办手续,办什么手续,怎么才能在国营大厂底下抢到单子,那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所以即便很多人知道这是一块大肥肉,也只能旁观着,无从下手。
“这家厂的老板姓杨,说是现在南边要的货更多了,不过他们那儿政策更好,当地的厂子也越开越多了,他这边要是不把运输搞上去,人家就近就能采购到货物,何必从他这儿买呢,他这儿的优势也就是人工费便宜,把货价给压下来了,南边现在不少开小厂子的,工人的工资给的可比咱们这儿高多了。”
“杨老板想我们帮他多送几趟货,可咱们这出车都是按照自己厂里的订单走的,哪能随便安排呢,哎,我倒是希望咱们厂多往外边送货呢,顺趟给人家捎带点东西就能转个几十块钱,多开几趟,那可比工资高多了。”
徐磊说的也是运输队不少人的心声,他们的工资对比外快,还真是太不起眼了。
不过徐磊也就是抱怨几句,厂里的订单又不随他心愿安排,倒是一旁的宿傲白看着不远处那辆破破烂烂的货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开长途车是一个疲累且乏味的过程,一路上,两人都轮流开车,只在天气路况不好,或者长时间开车发动机过烫的情况下才会停下来,休整一番,不过即便是不开车的时候,两人也不会同时休息,总要有人醒着,防着偷货物或者偷柴油的人。
这个年代的治安还真是差,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拨小贼,幸好徐磊和宿傲白都是警醒的人,才没什么损失。
此时徐磊对宿傲白已经有些许改观了,以往他和宿傲白没有一起搭过班,对他的了解都在别人的口述中,他只知道宿傲白是个理不好家事的糊涂蛋,以及还是一个懒懒散散的酒虫,之所以能留在运输队,全靠他一手汽修功夫。
但现在这大半程下来,他根本就没见宿傲白喝过一口酒,偶尔实在是馋酒了,就打开他随身带着的酒壶,猛嗅上几口,就算是过酒瘾了。
其实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酒驾的概念,路上也没有交警查酒驾,很多开车的司机也会喝点小酒,不过量就成。
徐磊见他跟馋猫似的闻那酒味儿,也说过他要是实在是瘾头上来了就喝几口,可是都被宿傲白拒绝了,说他要是喝了第一口,后面就刹不住车,而且酒这东西让人迷糊,他们一起出车呢,要是真的出事了,还会连累他。
这让徐磊对宿傲白这人大大改观,他觉得宿傲白确实爱喝酒,但这人有分寸,知道酒这东西,什么时候能喝,什么时候不能喝,重点人家还知道不能让自己的错误连累自己的队友,讲道义这一点,实在是合徐磊的胃口。
于是在之后的路途中,两人越来越投契,徐磊也十分大方地分享了许多自己开长途的经验。
不过即便这样,在后半程的路途上,两人的对话也越来越少了。
因为累,几乎全程都绷着神经,即便睡着了,也不敢睡的太死,生怕自己睡着的时候同伴遇到麻烦叫不醒人,饶是宿傲白这种拥有好几世经验,精神力比较强韧的人,这会儿也眼球干涩发红,眼下一片青黑,满脑子只想着等送完货,痛痛快快睡一觉。
这会儿是徐磊开车,宿傲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眯着眼小憩,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上半身直接向前冲,脑袋差点就撞在前挡风玻璃上了。
出事了!
宿傲白瞬间清醒,睁开眼警惕地看向前方。
这是一条破破烂烂的乡间小道,两边是茂密的芦苇丛,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打理了,草比人高,密密麻麻生长着,一眼望不到边。
至于正前方,空无一人,看上去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拿家伙。”
徐磊的表情无比严肃,和往日说说笑笑的他完全是两幅面孔,这还是宿傲白头一次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之前遇到偷油小团伙时,他的脸色都没这么难看过。
“不对!”
正当宿傲白也准备转身去后座拿刀的时候,徐磊反而把刀给放下了,他直接脚踩油门,往前冲去。
因为惯性,宿傲白整个人又往后仰。
“噗——噗噗——”
好几声气声,像是什么东西扎进了气胎中一样。
宿傲白顿时反应过来,他上半身向前倾,死死盯着前方的地面,只见这一段路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地刺,估计徐磊刚刚就是看到了这些东西,所以才会突然停车。
可既然看到了,怎么又开车碾过去了呢?
依宿傲白的智商,很快就想明白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