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锦兰的挑衅之词,叫宁竹衣的喉咙轻轻一噎。
面前的女子眉头轻挑,优雅之中似带着隐隐的胜色,仿佛对自己想要的地位胜券在握。
“我……”宁竹衣张了张口,却并挤不出答案来。
她对李贺辰,是否有意?
这问题,叫她如何答呢?
她觉得李贺辰极好,既是儿时玩伴,也待她周到重义。若要她和他搭伙过日子,她是愿意的。可这样的心思,算不算得上“有意”?
她想答“我不知道”,可面前的汤锦兰却用那种灼灼的目光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的喉咙里撬出个答案来似的。
被这般锐利的目光逼视着,宁竹衣不由低下了头,在脑海里胡思乱想起来。
她对李贺辰有意么?
从小到大,她都没对谁生出过“爱慕之情”。她身旁的男性,也多是亲眷和小厮。
在洵南时,闺中姐妹追捧城中一名贵公子,那公子文采了得,整日吟风弄月。她曾被密友拉着、扯着,一道去诗会上瞧那位公子的容貌,一看之下,她却大失所望——这位公子弱不禁风,仿佛一颗石头就能弹倒,实在是不符合她对英雄好汉的畅想。
就这身量,她一只手就能打倒了!
怀着这个念头,宁竹衣失望地离开了诗会。
后来她仔细一想,她所喜欢过的,竟然只有那些个话本子里的江湖大侠。这些脚踏飞花、宝马傍身的大侠,携宝剑,饮美酒,快意恩仇,潇洒至极,令她生出了数不尽的向往。
可等再长大些,她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江湖大侠,那都是不存在的,不过是话本子里的传闻罢了。
后来,她便到了待嫁的年纪,离开洵南,来了京城。在这里,她遇到了那位“一剑破天万仞春”大侠,这是她所见过的,最像是江湖大侠的人物。
可她对一剑破天大侠,其实也不过是敬仰。要说真的令她记挂的,还是“一剑破天”这个名号下的活人——李贺辰。
可这样的情绪,到底是不是爱慕,她实在是不懂。
片刻后,宁竹衣烦闷地说:“我不知道。”
汤锦兰慵懒一笑,道:“会答‘不知道’,而非‘无意’,说明宁大小姐的心中,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呢。”
宁竹衣皱眉说:“我真不知道。我从小就没喜欢过人,你要问我这些事儿,我自然不知道怎么答。”顿一顿,她抬头盯向汤锦兰,说:“反倒是你,你对世子,是个什么意思?”
汤锦兰妙目一转,道:“当然是爱慕世子,所以想要嫁给他为妻了。”
宁竹衣的目光一凛。
汤锦兰这话,也不怕噎着自己!
“世子说了,他压根儿不记得你。”宁竹衣直白道:“你要嫁给一个连你是谁都不记得的人,这不是在作践自己吗?”
汤锦兰慢悠悠道:“无妨。他不记得我,我照旧可以慢慢捂化他。他那样好,我多受些苦,不是应当的?”
宁竹衣的牙关一咬,心底暗暗道:她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他怎么好了?”宁竹衣问,“世子从来不给人好脸色,与人说话的模样也凶,我可不觉得他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汤锦兰轻笑一声,道:“宁大小姐可真是说笑了。京城上下,谁敢这样说世子呢?须知道豫王府世子身份高贵,容貌出众,又不沾女色,还勤奋上进。王公子弟这般多,大伙儿都是终日里打牌斗鸡,独独他,尚在军营中做个将军。这样好的男子,如何不惹人喜欢?”
宁竹衣愣住了,颇有些说不出话。
不得不说,汤锦兰的话是对的。她仔细回想一番,李贺辰确实是这里好,那里好,到处都好。有旁的女子会喜欢他,实在是正常不过。
只是从前李贺辰的身旁仅有她,而她又将李贺辰当做幼时的玩伴小胖,这才意识不到这些好处。
李贺辰身份高贵,乃是豫王府的世子。单单论这样的门第,就会令不少女子对他心生向往。
不仅如此,他也不是个风流之徒,和周景昂那般的纨绔子弟决然不同。更别提他性格周正,是个妥帖之人。
方才她说他“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实在是武断。
宁竹衣的心底略略复杂起来。
“是,他是有这些好……”宁竹衣犹豫一下,烦闷道:“但你一定要我说出我对他有意无意,这也太为难我了。”
而且,也实在是失礼,简直像是故意想要惹她生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