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汤锦兰为了激怒她,故而十分挑衅地询问此事。可如今尘埃落定,她回想起来,却觉得心头又烦乱起来,如有一根船桨,搅乱了满池波澜。
她对李贺辰,是否有意呢?
依照汤锦兰所说,她是对李贺辰有意的。若不然,她怎会因为旁人欲嫁李贺辰而大发雷霆,又怎会毫无芥蒂地幻想自己与李贺辰生育儿女?
如果她真的对李贺辰有意……
莫非,在这来京后的半年光阴里,她不知不觉便对李贺辰动了心了?
“衣衣,有这么热吗?你的脸红成什么样了?”李贺辰的声音从旁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的脸有这么红?”她微惊一下,连忙伸手去摸面颊,发现脸孔果真热烫得可以。
“是天太热了!”宁竹衣连忙辩驳起来。顿一顿,她又手忙脚乱地岔开话题:“对了,这一回要多多感谢一剑破天大侠和一剑破地大侠,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行宫里京城那么远,他们竟当晚就到了。”
这一回,轮到李贺辰表情僵硬了。
“他们……他们恰好在行宫附近。”他解释道。
“对了,我此前怎么没听说过一剑破天大侠还有个兄弟?”宁竹衣故作好奇地问,“他们两个,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一剑破地大侠又为何容貌丑陋?他的脸怎么了?”
李贺辰表情古怪地答:“他们……他们确实是兄弟……破天是兄长,破地是弟弟,因为是双胞胎,所以身形相似……破地被魔教人抓走,严刑拷打,所以毁了相貌……”
“原来如此啊!”宁竹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笑嘻嘻说:“没想到世子身居庙堂,还对这些江湖之事如此了解啊!什么魔教不魔教的,我可不知道呢。那都是什么?”
李贺辰陡然噤声。片刻后,他冷着脸道:“本世子也不知道,不过是听那个什么‘一剑破天’说起过罢了。你要问详细的,本世子一概不知。”
说着,二人便走到了沧浪台。眼见着到了分叉口,宁竹衣的心头忽然有了点莫名的不舍。
“世子,”她停下脚步,语气局促地说,“先,先别走,我还有事想问你。”
“外头这么热,不怕晒昏头?”李贺辰问。
“可我有要紧事要问你。”她执拗地说。
“哦,什么事?”
“……”宁竹衣又哽住了。
老实说,她其实压根没什么事儿要问的,只是她不想李贺辰就这么走开了而已。她随口编了句“有要紧事”,可现在她哪里想得出该说什么呢?
夏天的日光穿过树荫,照在她的发梢和耳垂上。那淡金色的光映得乌黑的头发似有了锦缎的光泽,而她发红的脸在这日照下也隐约添了几分少见的妩媚。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李贺辰皱眉问:“在我这里,你有话可以直说。”
“没什么,不过是……”宁竹衣绞尽脑汁,搜刮着能说的事儿。好半晌后,她才挤出一句话来:“先前给你做过的银耳百合汤,你觉得怎么样?合不合你胃口?”
“银耳百合汤?”李贺辰露出困惑之色。
这么久之前的事,她竟还记得。那时宁竹衣派人在整个王府上下打听,探听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最后亲自做了一盏银耳百合汤,还为此烫伤了手指。
“挺好喝的。”李贺辰答。
“那你还想喝吗?”宁竹衣问。
“你愿意做,我不拦着。不过天气热,闷在厨房里也不舒服,还是算了。”
“哦……”
见李贺辰这么说,宁竹衣讪讪地低下了头。她还想说些什么,可脑袋里却一片空空。实在想不出话来了,只好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贺辰点头。
于是,二人终于在岔路上分开了。
宁竹衣回了自己的屋子。不知怎的,方才在李贺辰面前时,她的思绪就像是冻结了,又笨拙,又迟缓,叫她抛个话头出来她都办不到。可眼下和李贺辰分开了,她的思绪瞬间又活络起来,脑海中涌现出许许多多能说的话。
新做的衣服如何,这把扇子品相如何,汤锦兰来日如何,江湖大侠如何,《李香梅传》如何……
明明有那么多能说的、能聊的,可偏偏方才的她,一件都想不起来!
宁竹衣懊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