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辰留在宁家,并未回去。虽说这不大合规矩,但因韩氏与豫王妃交好,宁家便也没计较这些,而是热情地招呼李贺辰多吃一些。
大厨很卖命,端出了盐蹄髈、鱼唇肉丝、蒸肥鸡,让宁家上下饱餐一顿。而宁江涛则难得地敞开肚皮,和李贺辰敬起酒来。
“早就听闻世子潇洒俊逸,如今能与豫王府结为姻亲,实在是幸事一桩。”宁江涛舒爽地喝下一杯酒。
韩氏在一旁劝道:“你从来不爱饮酒,小心喝多了头昏。”
宁江涛摆摆手,笑道:“今日有此大喜事,不多喝上几杯怎么行?”
韩氏见了,也没办法,只好私底下嘱咐下人去做醒酒汤。一边叮嘱,她还一边在心底嘀咕:没想到宝贝女儿真的要嫁给豫王世子了,她还颇有些舍不得呢。
当初她把算盘打得好,指望豫王妃能帮她照看宝贝女儿,却独独忘记了豫王府还有个英俊潇洒的世子殿下,硬生生将衣衣的心给钩走了!
韩氏呼了口气,重重将酒杯放回了桌上。
宁江涛不常喝酒,酒量不好,没几杯就醉了。宁竹衣起身想扶父亲回房去,李贺辰见状,忙一道来帮忙:“我来扶吧。”
他力气比宁竹衣大,轻松地扶起了喝得醉醺醺的宁江涛。韩氏在后头担心地瞧着,道:“小心些,小心些……”
宁江涛的卧室与喝酒吃饭的花厅隔得远,期间要穿两三条走廊。三人前前后后,在丫鬟的引路下慢慢往前走去。月下的风吹动一池秋水,将园子里的湖面抚开层层皱痕。
“世子……世子呀!”宁江涛虽然喝醉了,却还是在含糊地说着胡话。“你可……可别被衣衣给骗了呀!”
闻言,宁竹衣愣了下,而李贺辰则哭笑不得:“宁大人何出此言?”
“我们衣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力气却大得很……要是打架,你兴许是……是……嗝……打不过她的呀!”宁江涛胡乱地挥了挥。
宁竹衣的笑颜僵住了。
“衣衣小的时候……就,就喜欢看那些什么……江湖大侠的话本子……”宁江涛又打了个酒嗝,毫不客气地将宁竹衣的老底往外兜:“结果她就偷偷摸摸跑去学什么拳法,折腾得一身力气,比其他家的姑娘可难对付多了!”
一旁的李贺辰唇角止不住上扬,一副想笑又得忍住的样子。
“宁大人,衣衣不会将那些拳法用在我身上的。”
“那可不好说呀!”宁江涛一下子弹了起来,搂住李贺辰的肩膀,做出一副酒桌上哥俩好的架势,道:“世子是年轻,还没娶妻,没和女人相处过,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最难捉摸不过……”
“这般严重?”
“可不是!世子,趁着现在还没成婚,多过会儿自由日子吧。等你娶了妻,你就不能喝完酒倒头就睡了,多少得给媳妇儿洗了脚,才能歇着……还有,眼下还能胡乱穿穿衣裳,能将就着过日子就好。等有了媳妇,媳妇就会挑剔你的衣服。这件太俗气,带出去没面子;那件太破旧,显得很穷酸……”
宁江涛的声音,透着淡淡的酸涩。
李贺辰听得面上直泛笑容。
三人走了好一阵子,才把宁江涛扶到卧室内的床上。宁竹衣叫来两个下侍,给父亲换鞋和擦脸,又叫人去厨房看看醒酒汤做好了没有。
等到忙活完了,她就和李贺辰一起走到了屋外。
室外夜色正寂,几只秋虫懒洋洋地叫着,潇湘竹的影子在地上婆娑地摇晃。已近中秋了,天上的月儿渐渐有了银镜的形状,与满月已大差不差了。
宁竹衣揉了揉肩膀,想起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一切,还仍有些心有余悸。
她在夜色里站了会儿,忽然仰头对李贺辰道:“世子,眼下我请你帮我的事儿已经办完了,你要与我解除婚事吗?”
她问这话时,颇有些支支吾吾的。
她可没忘记,当初她之所以让李贺辰和自己订婚,找的理由是“不想入宫”。现在皇后之位已花落别家,她的委托也完成了。于情于理,她都该这么问一嘴。
月色之下,李贺辰拿余光扫了她一眼。他的脸上忽然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里,隐约有月华晃动。
“衣衣,你觉得都走到这一步了,这婚事,还有可能解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