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拙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健康,但当务之急是调查连环杀人案。而且他那突如其来的疼痛和过度劳累全无关系,根本不是卧床休息就能恢复的。
“可你又看不了档案。”段非拙讪讪地说,“调查一直没有进展该怎么办?话说回来,要是没有我,你打算怎么一个人查案?”
“看不起我吗?”z不悦地说。
“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但你……你也知道你自己目不能视。”
“如果没有你,我会带色诺芬一起来。”z说,“要是你倒下了,我会让苏格兰场增援。”
也是。段非拙之前见到z时,他总和色诺芬形影不离。两人可以说是合作无间。色诺芬精通秘术,z战斗力强悍,他们两个搭档一定无往不利。
换成段非拙自己,就这么没用……他真有点儿嫉妒色诺芬,又会变形,又会治愈,身为秘术师也绝不会被z所厌弃。他真想和色诺芬交换一下身份,他来当z的搭档,让色诺芬去经营那该死的交易行。
“你还是把档案给我吧。”段非拙坚持道,“我会注意身体的。一不舒服我就停下来,这样总行了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求你了。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和讨好,说到这份儿上,z也不得不同意了。
他拿起桌上的档案,抛给段非拙。
再次研究了一遍档案,还是没找到什么头绪。第二天是露丝的葬礼,段非拙便打算在葬礼后再去一趟阿伯丁警局,看一看能否从其他证物上找到线索。
次日清晨又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阴雨连绵多日,总是很恼人。
段非拙换上了阿尔为他挑选的那套黑色礼服,和z共撑一把伞,来到圣安德肋教堂。已有许多人聚集在这儿等待葬礼开始了。他们大部分都是烂泥街的居民,段非拙眼尖,还瞧见了斯通医生和遗体修复师邓肯·麦克莱恩。
露丝的家人中,她母亲和弟弟来了,她父亲却仍然不见踪影。
“那家伙一早就在做鞋子。”罗伯茨夫人穿着黑色丧服,一边用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边告诉段非拙,“今天可是他女儿的葬礼啊。我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无情的人……”
她扭开脸不说话了。
葬礼由教堂的牧师主持。他先是照本宣科地读了一段圣经,说了几句赞扬死者生前高尚品德的话,接着便让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轮流上前献花。
露丝的棺材停放在圣坛十字架下,旁边堆满了献花。教堂中的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愿第一个走上前去。他们都知道露丝死于残忍的凶杀,也听说了遗体的惨状。他们生怕献花的时候目击什么恐怖的画面,因此裹足不前。
但段非拙知道,遗体已经修复过了。虽然不晓得邓肯·麦克莱恩的手艺如何,但至少不会比段非拙来验尸那天的样子更恐怖了吧?
段非拙和z第一个走上圣坛。露丝的母亲和弟弟站在棺材边,诚惶诚恐地望着他们。
段非拙低下头,凝视着躺在棺材中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弄错了。露丝并没有死,她只是安静地睡着了,因为棺材中的少女是那样美丽——神态祥和,面色红润,没有丝毫的残损——和他上次所见的那具饱受摧残的遗体简直有天渊之别。
但是当他将花束放进棺材里时,他才觉察到少女的确已经没了呼吸。躺在那儿的是一具了无生气的躯体,只不过用高超的化妆技术掩盖了瑕疵。
“我们一家都要感谢您,医生。”罗伯茨夫人哽咽道,“多亏了您,露丝才能变得这么漂亮……我都不敢相信她还能变回从前的样子……”
“是修复师技艺高超。”段非拙低声说。
献过花,段非拙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本精装小书,封面上用漂亮的烫金字体写着《福尔摩斯冒险史》。那是他特意在查令十字街为露丝选购的礼物。露丝喜欢读书,但因为家境贫困,常常买不起书。段非拙就打算送她一本作为圣诞礼物。可露丝再也收不到这份礼物了。
段非拙之后,z也献上的花束。他和露丝全无交集,只是陪伴段非拙来的,献过花后很快就退下圣坛。
其他宾客听说露丝的遗体被修复了,纷纷涌上前来鲜花。每个人望见少女的遗容时都发自内心地赞叹起来。
等每个人都献过花,牧师叫来抬棺人,准备给棺材打上九寸钉,抬去墓园下葬。
就在此时,教堂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门口。
一名须发凌乱的中年男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全部截肢,替换成了一条木腿。
他拎着一只小包裹,布满血丝的眼睛严厉地扫过众人。
人们顿时像摩西分红海一样为他让出一条路。
“罗伯茨先生?”段非拙扬起眉毛。
露丝的父亲蹒跚走到女儿的棺材前,艰难地跪了下来。他打开他带来的那只小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双精美的小皮鞋。
罗伯茨夫人望着那皮鞋,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