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啻于水入油锅,朝堂上立即便响起了一阵反对之声。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刑部尚书卫渊首先站出来反对:”古语有云: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民日削月朘,浸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民不乐生,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1】
这话出自《资治通鉴》,大意是说,身处高位的的官员们,不仅享受着高官厚禄带来的富足,而且还要利用手中的权势去跟普通百姓争夺利益,那么百姓们肯定不是对手。
由此,到时本就贫穷的百姓更加穷困,而手中握着权利和富贵的人就会过上更加豪奢的生活,然后这些受到压迫的百姓活不下去,那就只能干触犯律法的事情,这正是律法严苛却不能阻止这么多犯罪的人的原因。
“正是!陛下,此举必将动摇国之根本,陛下切不可答应!”兵部尚书邢洪钊也跟着出列反对。
“户部侍郎向陛下提出此等荒谬的建议,臣不得不怀疑,何大人到底是真心想为陛下解忧,还是有意为之,才会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何文静看了眼邢洪钊,见他把事情往阴谋论上引,想起几年前在屯田试点时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
这是自己还没记仇,他倒是先记上仇了。
赵珩听着堂上的一片反对之声也皱了皱眉,难不成何文静想的办法就是把天下的钱庄都掌握在朝廷手里?
不得不说,此举也许能让朝廷在三年后获利不菲,国库中的银子也许也能翻上一倍,但是这事对整个大夏来说并无太大改变,他想要的结果也绝不只是单纯的国库丰盈
“众卿家稍安勿躁。”
他抬手止住其余跃跃欲试的人,看着何文静道:“本朝历来重农轻商,此事想必何爱卿也清楚,不知你提出这个想法,到底为何。”
虽然当初是赵珩让他组建第一支由朝廷管控的商队,但是在明面上,赵珩是不可能表现出支持的态度的,这事始终要何文静自己想出来个合理的解释。
“回禀陛下,臣提出由州、府来管控当地最大的钱庄,并不是为了与民争利,更不是为了损害百姓民生,相反,此举正是为了限制许多不法奸商的暴利行为,让百姓能得到最基础的保障。”
“简直荒谬!”邢洪钊率先驳斥,“何侍郎此言不过砌词狡辩,可惜这话连三岁小儿都骗不过!”
何文静并不生气,无声笑笑,转身面对他:“邢大人还未听下官说完,怎知我是在砌词狡辩?再说大人主管兵部事务,对户部事务了解得不多却一直急着给下官扣帽子,可是因为对下官个人有什么不满吗?”
“你!朝廷六部,本官虽不算万事皆知,但是对于何大人提出的这等祸国殃民之言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是吗?”何文静勾唇,“既然邢大人如此说,那下官就斗胆问大人几个问题。”
何文静往前跨出一步,问道:“首先,请问尚书大人,兵部每年的钱粮皆由户部支出,而户部的银子主要来自民间税收,若是一旦国库空虚,前方又战事吃紧,粮草军饷均无法发出,到时又该当如何?”
“若真有此事,那户部便该当筹备粮草,何大人为何却问我怎么办?”邢洪钊不为所动,语气淡淡。
“没错,确实该当户部筹措。”何文静点头。
“可若短时间内无法从民间征集到如此数量庞大的军饷呢?难道我们要去百姓家中强征吗?若是生乱,便是流民之祸。”
邢洪钊面色不改,仍旧冷冷道:“此事不过何大人猜测,我朝历来未发生过国库空虚之事,何大人以此来比喻,实在有些牵强。”
“那邢尚书可担保此事绝对不会发生吗?”何文静追问。
“大人担保不了。”见他不说话,何文静替他接了下去。
邢洪钊面色难看,何文静也不再继续追问,转身朝上首的桓帝躬身道:“臣之所以打算在州府开办官家钱庄,其实际意义与朝廷开设官铸钱是一致的,那就是凡是能影响一个国家主要命脉的行业,那就尽可能的抓在朝廷手中。”
“你继续说。”赵珩思索片刻,出声道。
“就如臣之前提到的民间银、钱兑换一样,如果仅仅只靠官府铸钱,显然不能有效控制民间白银贬值,长此以往,其余各行物价也会随之上升,受苦的也只有百姓。”
整个奉天殿内此时只有何文静一人的声音在回荡,他把现代国家控股各行业经济命脉的作用,尽可能的以众人比较能接受的方式说出来。
包括国家和普通商人开办钱庄的抗风险能力不同,可以避免民间有人聚集大量财富资助造反的人,再比如,此举还可以管控国内货币流通的总量,避免世面上的银价有太大浮动的波动,最后影响民生等等。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以后朝廷想办任何事,充沛的资金支持绝对是少不了的,若是只单纯依靠国库每年收缴的赋税,那么一旦有像战乱、灾荒等突发事件发生时,就一定会让国库在短时间内消耗大量库银且无法及时补充,这种模式对于一个国家还说,风险抵抗能力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