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说着,很认真地看了许可一眼,却说出了让许可震惊与不解的话:“我以前家里也养过狗,当兵的时候也与狗一起作战过,你的话我认同,你的心情我更能理解。”
“啊?!”许可一声惊呼,这位老领导当过兵不新鲜,不过他既然与狗有这么多的渊源,怎么还能……
周强却是一个苦笑,目光看远无边的远方,似要穿过黑的夜,看向遥远的过去。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再次开口:“最开始,我也是排斥的,可你要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强认真地看着许可,好像在跟他谈人生中很重要的事,完全没有一开始的随心谈笑。
只听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虽然是平塘县的书记,可也是这里的父母官。平塘县只是一个小地方,再往上,还有市、还有省……我要保护咱们这里的民风和习俗,所以有些事……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如一块石头一样重重地压在许可的心里,让人感到沉闷。
领导的话没有说得十分透彻,对于刚刚踏足社会的许可来说,并不能十分理解,只能猜测着其中隐含的意思。
送走了周强,许可和白永亮沿着安静的街道往回走。
只不过此时许可的心思,完全被刚才周强的话所左右,白永亮跟他念叨什么也没完全听清楚,这是一个劲儿的走神儿。
他就是想不明白,能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感情丰富、那么有人情味儿的周书记,放掉对狗狗的感情,而能淡然的吃起了狗肉?
最后许可还是将心里的疑问告诉了白永亮。很多时候,白永亮既是兄长也是朋友,同时还是他生活和事业上的导师。
白永亮见许可聊天一直不在状态,估计是有心事,却想不到还是在纠结这件事。
“你这小子,人不大心思还挺重。”白永亮看了眼许可,语气轻松、却非常认真的回答道:“我一工作就跟着周书记,你看他好像人人都要巴结似的,他其实也特无奈。你想想看,咱们只是一个县的级别,上面还有那么多级,咱们在人家面前,那算得了什么呀?”
白永亮说着,不禁感叹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如墨的夜空,因为阴天,天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连月亮都被藏在了阴云里,使这个夜色更加黑沉。
“咱们这儿比不得首都,可国家也没忘了咱们这块地方,近几年一直搞各种项目开发,要搞活咱们西南地区,让百姓脱贫制富。但这个富,哪儿那么容易?不过咱们这里山美水美,旅游业可以先搞起来。咱们暑假也看了,你也多少能明白,可你也知道,这旅游业,不能光看山看水,也得把咱们贵州的文化宣扬出去。周书记作为平塘县的一把手,你说说,有些事他再不乐意,能拒绝吗?能躲得掉吗?”
许可陷入了沉思,脑中开始思考着刚才白永亮所说的一切。
白永亮低低的叹了声气,话匣子一开,似乎想把心里的苦闷都说出来似的。
就听他继续说道:“其实周书记和上级领导往来工作还好,毕竟都是内部人员。可咱们搞建设,就要引进资金,你看着政府领导风风光光,可你却没看见那些企业家对他们的趾高气昂。周书记的心脏和肝都不好,医生说他不能饮酒,但有时候为了工作、为了搞建设、为了吸收外来资金,这酒,不能不喝!我一直跟着周书记,很多时候都会替他挡酒,我这酒量也是这么练出来的。但有时候还非得周书记自己喝!”
白永亮越说越气,周书记也是人,工资没多挣,却要搭着健康、甚至性命拼命工作。而那些企业家,给了他们那么多优惠政策还一天到晚跟个大爷似的,真是可恶!
“想不到,国家干部这么难当……”许可沉思着。以前,每每听到谁谁谁是国家干部、是公务员,都会让人羡慕不已,就连他都想着,等支教回去就考个公务员、吃国家饭。
可万万没想到,风光的背后,原来是这样的牺牲。
脑中又想到了周书记那一脸慈祥的笑,他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沉稳、那么不慌不忙、那么胸有成竹,可背后的心酸与辛苦,恐怕只有他和白永亮最清楚了。
“这回知道了吧。”见许可还有发呆,白永亮收回了思绪,笑着问向许可。
许可点点头,却听白永亮又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比当老师要辛苦?以后回北京了,还要不要去考公务员?”
关于准备考公务员这件事,许可以前就跟白永亮说过,不仅是白永亮,连周强都知道这件事。他们对于许可的想法很赞同,这也是许可一直持有的计划和信念。
此次被白永亮突然这么一问,许可一个愣神,瞬间便明白了白永亮的意思。
他是怕他受不了这风光背后的辛苦吧?或者又是因为现实与理想差距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