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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沫再也待不住,起身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下了楼,上车拨电话,却再也拨不通。
夏日将至,夜空深远,零碎星光闪烁,若隐若现,更显寂静无边。
王居安坐了一宿的火车。
临时起意,买不到机票,也找不着卧铺,他不记得以前是否坐过这种绿皮火车,他的回忆里呈现出茫然状态,仿佛一个断层,而曾经,他刻意忽略这个断层的存在。
此时,刺眼的灯光,呼噜阵阵的邻座,杂乱而浑浊的空气,夜里昏暗的站台,又像是无形的命运之手营造的颠沛流离的梦境,无数次,他希望自己只是在一场不知谁的梦里,醒来后,一切照常。
火车途经数不清的城镇站点,到达目的地时已艳阳高照,王居安抬头看去,站台旁的矮楼上支起的两个油漆斑驳的红色大字:云岗。
相比其他乘客的肩背手提,独他两手空空,浑浑噩噩之际,像是迷失旅途的过客。
火车站外边就是一条笔直官道,尘土飞扬,城乡结合部风格的建筑林立两旁。到了公交站台,却一直无车,旁边一个开三轮摩托的问:“你去哪里?”
“庙山。”
那人嗤笑:“去乡里你坐公汽?几天也到不了。”
“还有多远?”
“要看你到哪个湾子,我开过去至少五十分钟。”
“路熟吗?”
“熟,不讲价。”
王居安上了车,后座狭小,他弯腰曲背,一路颠簸,黄土拂面。
越往前行路越窄,道旁的白桦树被成片农田代替,坑洼小道从繁密枝叶处向远方延伸,连接起数撞灰扑扑的矮楼。那人把车横在一滩水洼前:“过不去了,前面就是吴家湾。”
王居安给了钱,仍无让人找零的习惯,穿过坟场田野,一路问过去,瞧见旁边的树荫下坐着位老人,跟前是一爿菜地,不远处一个农妇在地里摘菜,手掌宽厚粗糙沾染泥泞,地里的菜却鲜嫩水灵。
那农妇听见脚步,回头看见外乡人,道:“往前面是农家乐,但是我们这里菜便宜,留着自家人吃的,不放农药,您买些过去让他们做。”
王居安道:“我不买菜,”他看一眼轮椅上的老人:“怎么手脚都给绑上了?”
农妇像是被人问惯了,头也不抬道:“老年痴呆,不绑着他会到处走,一把老骨头要是掉进田里不得了。”
王居安问:“一直这样?”
“年前还好,现在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谁都不认得。”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姑娘,我下头几个弟弟妹妹都出去打工了,难哦,只剩我哪里都去不了,要有人看着他。”
王居安不说话。
农妇这才抬头细瞧过来,外乡人正看向那老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站了一会,他转身往回走。农妇不觉呆立,手中簸箕忽然落地,还带着露水的丝瓜莴苣滚落一地,她喃喃念一句:“小五?”
王居安早已走远。
农妇追不及,只得喊:“等会,等会……”
他头也不回。
农妇还想追,又顾着老人,跑回来问:“爸,爸,你看见了吧,那是小五吧,爸,小五回来了。”
吴久发眼神混沌:“小五?小五啊……”
农妇着急,嗓间带哭腔:“他从小就调,头上两个漩,一岁多点就去玩炮仗,差点炸瞎眼,眉毛上一道印……”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妈死得早,我从小背着他,种地背着,上学背着,做饭也背着,我认得他,我还认得他,那眉眼就像我们家的人……”
吴久发忽然清明了些:“老大,你哭了几十年,一直怪我把他卖了人,当时太穷,养不活……”
农妇见说不通,再往远眺,哪里还看得见人影,干脆一屁股坐田埂子上嚎啕大哭。
王居安径直走上大路,拦不着车,也没想着要去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