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听出他并无怪罪的意思,垂目道:“奴才愚笨,只一心想将皇上伺候好。”
东方持瞥了眼小太监放松的小脸,脑海闪过上午荣霖带他过来时,他畏惧得嘴唇发白的模样。
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吧,不如平日严肃。
东方持不在意地别开脸,放松地靠到椅背上,闭目吐了口气,试图压下胸中那团说不清是折磨还是融化他的热。
“原因……”
东方持懒懒地吐着字,好像说多一个字,对他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微仰的下巴下方,刀削般的喉结在昏暗的光线中挺立,顶端泛着瓷样光泽,随着说话,在皮内小幅度地滑动。
“为何不开花……”
喃喃之中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怨气。
“太后院子里随意插的那株还没朕高,秋花都是满枝的……”
棉棉忍住想发笑的冲动,道:“不开花正因陛下的紫藤比较高大,养护工作较多,只要定时修剪,控制它的生长,爆枝不是问题。”
东方持眉头轻蹙,沉吟了会儿才道:“一定要剪?”
看来已经不止她一人这么说了,只是他都没听。
见此,棉棉便长话短说了。
“对啊,紫藤生长力如同怪兽,限制它才能为开花累积养分。”
东方持凝眉不语。
棉棉接着不客气道。
“奴才观察到,其中三株长得过于巨大,柳树过于细弱,已支撑不住它,藤蔓开始向四周触探,不修剪的话,柳树很快要弯折变形……”
“柳树不必顾虑。”
东方持闭着眼,冷漠道:“只是支撑紫藤的工具。”
棉棉低垂的长睫下,闪过异光。
她抿唇缓了缓,道:“藤枝攀附柳树生长,实际已与其成为一体……柳树若弯折倒塌枯死,紫藤虽能迅速找到新的物体攀附……”
她的声音平静地如一条没有一丝波澜的小河,娓娓道着:“但主茎仍旧是紧绕柳树,若强硬脱离,会造成不可逆的大伤。”
“所以,紫藤要养好,支撑它的柳树,势必也要顾好。”
听到这里,东方持神色出现疑虑:“柳会否不适合紫藤?”
“柳树树干粗壮,枝头疏松,枝叶柔软,奴才认为,再没有比它更合适的选择。”
东方持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没能做出抉择,眉宇间出现焦躁,张唇唤了声。
“水。”
棉棉答应一声,绕过躺椅,到栏杆边的小矮几上斟水。
走的飞快,带起的微风拂动了男人的衣袂,以及男人垂在颊侧的一缕乌丝。
男人沉静的睫毛一阵抖动,蓦然一掀,露出一双凝着讶色的长眸。
“皇上请用。”
少年的声音落入耳,男人屏息转头,入目便是一只杯盏,就在他脸侧半尺之外。
青玉修长的杯盏,被两只幼嫩的葱指小心举托着,手腕上端的宽袖内,往外散发着淡淡的暖香。
男人瞳孔放大,肩部微微抬离靠背,视线顺着少年的衣袖往上,爬到他微垂的脸上。
棉棉恭敬地递着水,那男人却没接,也没说话。
棉棉疑惑抬眼,刚看到扶手面上,男人的长手在蜷起紧握,突然后方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鄙人是来给皇上送醒酒汤的,请中贵人帮鄙人通传。”
棉棉维持举杯动作,扭头往后看去。
是着石青朝服的白术,手上提着个小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