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带着醒酒汤来了。”
东方持放下手,瞥向两尺外俯身跪地的人,眉宇间闪过恍惚。
又出现错觉了。
这个声音他每天都会听见,坚持了三年,唯独这一次,他听出了些不一样。
不可能的。
他冷冷收回目光,重新躺回长椅,闭目冷道:“放下便下去吧。”
那人从盒子里端出一瓷盅,掀开盖子,跪行着将它端了过来,直端到了东方持手边。
“皇上请用。”声音清朗而从容,好似没有觉察他的不耐般。
东方持下颚紧绷,薄唇紧抿,离药盅最近的大手手背已浮起清晰的蓝色脉络,眉宇间的不耐烦已满到了极点,似下一刻就会暴跳如雷,掀翻手边不断飘出药味的药盅。
但最终他并没有将药盅掀翻,只是闭着眼咬牙耐着性子道:“放着。”
跪在地上的人,朝他抬起脸来。
“皇上又想赖?”
东方持身形一滞。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捧药盅的手缓缓一低,搁到双膝间,嘴里慢条斯理道:“按老规矩如何,臣闭上眼不看您,待您喝完说好了您再给臣闻一闻,确实有药味,臣就放过您。”
东方持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扭头看向那人,看到一张目光温和,嘴角衔着淡笑的清俊瘦脸。
在接触到他投去的目光时,那双眼便微眯了眯,眸底凝起了泠泠碎光,里面似有一只手,从容而有力地抓住了他所有的神志,让他无法再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
东方持低声一哂:“朕什么时候答应了你这种事。”
那人弯了弯唇,没回答,而是将药盅再度抬起:“皇上可是不敢?”
东方持看住他,没有说话,伸手将药盅接了过来。
那人当真闭上了眼,安静地跪在跟前,等待他把药喝完。
东方持如同盯着猎物的鹰枭,沉沉注视着这张脸。每扫过上面的一寸,眸中便漾起多一分水光。
他端起碗,将碗沿压入唇缝。
褐色药汁就要触上嘴唇之时,拿碗的手蓦然一滞。
他看到那人的一只眼悄悄睁开了一道缝,有一缕光从那道细缝里漏了出来。
在撞上他的视线时,又面不改色地快速闭了回去。
东方持喉结一滑。
下一秒,他抬手一挥,阁内所有侍从迅速轻步退了出去。
他拿开药碗,往前探身,将嘴唇往那张闭目静等的脸上凑了过去。
在凑到一寸之外时,他嘴唇微颤了颤,把那人喷出来的鼻息,满满地吸入肺腑。
男人浑厚的胸膛顿时泛起一片潮红,红光眨眼漫上了他的脸颊,热浪直冲他迷离失焦的眼眶。
男人握碗的手一松,连碗带汤地一同翻落,“咚”地一声砸落在了草地上。
感觉到膝边泼来一阵湿意,棉棉吓了一跳,睁眼一看,就看到了东方持近在咫尺,却撇开脸卷手挡唇的模样,长长的睫毛低低垂盖,无法看见他的眼睛。
但是能听见他微微发颤的呼吸,并看见他微微痉挛的胸膛。
棉棉拧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膝边的空碗。
啥意思,苦到想哭?可也不必砸碗吧!里面可是有大罗神仙闻之若鹜的如意丹啊!
“皇上……”棉棉忍不住抱怨:“你这手段是不是有点无赖?”
东方持缓缓扭回头,看住她,神色清冷而略显克制,只是眼底含着一泓不明水光,嘴唇也潮湿嫣红,看起来勾人的很。
“抱歉……”嗓音也似乎比方才沙哑了点:“手滑了一下……”
“喝着了吗?”棉棉尽量维持风度:“喝了多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