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沈筠知踩着饭点踏进了正房,没想到她爹卫国公竟然也在。
这还是她来这儿之后,第一次在她娘这儿碰见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事实上,除非是老夫人房里摆小家宴,她还没和她爹一道用过饭。
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什么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而她这一个月观察下来,卫国公沈怀勇似乎对所有孩子都是这样淡淡的。
沈筠知进了门乖巧地喊了父亲母亲,就被冯嬷嬷领着上了饭桌。夫人叶氏熟稔地为自己的丈夫布了菜,家主动了筷子拣菜入口之后,桌上的人才都动了起来。
叶氏平日里用膳不曾拘束过沈筠知,有时候她想吃的菜摆得远了,便站起来自己夹。今天桌上多了个“外人”,叫她只能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对面的松鼠桂鱼……!
“老爷,昭昭近日可乖了,都知道要上进了。”叶氏先开了口,眼含爱意地看向沈大老爷。
对了,原身小名也叫昭昭,她们也就这点相像了。
“哦,是吗?”沈怀勇应了一声,听着语气既不惊喜,也不怎么相信那话的真实性。
正房里不会摆那么多冰釜给沈筠知降温,倒是要“感谢”眼下尴尬的气氛冻住了她的燥热。国公爷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特地跑来吃顿饭,看她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爹。
沈筠知看得明明白白,她爹呢肯定是不喜欢叶氏的。倒是叶氏对他真有几分情谊,还是那种妙龄少女的纯纯爱慕之情。
那他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似乎是气氛太过僵硬,不利于正事的顺利进行,沈怀勇主动挑起了话题:“那峰儿呢,近日可有闯祸?”
这可不是什么好问题。叶氏讪笑着为他夹菜:“峰儿也乖,近日又长高了。”
沈筠知听着差点没被饭呛着,拿起勺子喝一口汤压了压。
沈筠峰作为卫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极其疼爱他的叶氏除了一句“长高了”都编不出任何其他好话。二世祖该什么样他就什么样,现在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能做的就是不好好读书、闹学堂欺负同窗,不知道再过几年能折腾出多少烂摊子。
沈怀勇“嗯”了一声,余光里可以瞧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昨天见到长公主的儿子,仪表堂堂且颇有学识,峰儿若以此为榜样勉励上进,将来定有所成。”
沈筠知瞥见叶氏一脸“相公在关心儿子就是在关心我”的幸福样心里叹气,暗自琢磨着国公爷这没头没尾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口饭在嘴里嚼了又嚼。
“老爷说的是,妾身会好好管教峰儿的。老爷刚刚说那位小公子是长……”叶氏顿了顿,终于从自以为的浓情蜜意里回过神来,表情都僵硬起来“那个纪家的儿子?”
沈筠知想起下午刚看完的册子,轻轻咬着嘴唇用牙齿磨着上面的死皮——这是她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做的事情。沈怀勇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的儿子跟……学习?
哪怕那位真是个好榜样,沈老爷会不知道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什么德行吗?这等小事不值得他“纡尊降贵”特地来凌秋院用晚膳。
“老爷怎么让峰儿向……”叶氏把筷子轻轻搁在碗上,“有长公主这样的……”
叶氏停住了话头,看了一眼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沈筠知,知道这话不好说给女儿听,皱着眉没有接着往下说。
“长公主千金之躯岂是你我能私论的?”沈怀勇语气严厉了些,“再者……那孩子如何和父母又有什么关系,纪公子在同辈之中已是佼佼者。”
叶氏撇了撇嘴没有接话,气氛又冷了下去。
沈怀勇用完了膳,被伺候着净了手,缓和了声音道:“我昨日会去见那孩子也是有原因的。”
沈筠知低着头乖巧地接过青提端上来的糖酥酪,用调羹舀了一小口,察觉到沈怀勇把视线转向了她。
“父亲曾与纪家有过约定,希望两家能结秦晋之好。”
调羹碰在碗壁上,发出叮当脆响。
哦,一个多月热身结束,剧情来了。
重生的还是穿越的,庄家开局,买定离手。
“母亲的意思是,想让昭昭嫁入纪家。”
沈筠知适时地放下了手中的碗,表情懵懂地抬起脸看向她的父亲。
果然。
突然间身体热了起来。和夏日闷热不同,这股热气逼着她,像是听见号角的将士,又像是抛出赌注的赌徒。
让她如此兴奋,如此跃跃欲试、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