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元脸上虽然仍旧阴沉着,但怒火已消了大半,他冷哼一声端起了在朝堂之上的架子:
“不知者不罪,朕这次便先不与你计较。但贵妃可别忘了,你还没回答朕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他好像有点不记得了……
陆长平努力思索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刚才暴君好像在追问,他看了那些狰狞疤痕之后为何不怕。
平心而论,暴君身上的那些疤痕虽然纵横交错,看起来惨烈异常,但是并没有他自己形容的那般不堪入目。
用“恶心”“丑陋”这样的词去形容,就有些过分了。要真算起来,哪个男人身上没伤疤呢?
等等,他自己身上好像就没有……
陆长平被自己打脸之后惭愧低头,默默收回了刚才那句话。
谢玄元身上的疤痕只是比旁人身上多了些而已,更何况,那根本不是他的错……
陆长平想了想,决定勉强做回好人,改变一下暴君对这些伤疤的看法。也省得将来有更多的人,因为不小心看了暴君的身子一眼就惨遭毒手。
陆贵妃耐心地润了润笔,然后写道:
“陛下身上的这些疤痕并不吓人。臣妾常听人说,疤痕也算是男子勇气的证明。久经沙场之人,戍卫边关保家卫国之人,哪个身上没点儿疤呢?在臣妾眼中,陛下身上有无疤痕并不重要,过去发生的事,不如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谢玄元讽刺地冷笑了一声,眼神阴郁,“有些时候,朕怀疑你是真傻还是在跟朕装傻。你难道看不出来,朕身上的疤痕跟你说的什么征战疆场保家卫国半分关系都没有!这些……不过是用刑之后留下的疤痕罢了。”
陆长平当然不是真傻。之前,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暴君胸口和肋下那两块颜色黯淡的疤痕是烙铁烫伤所致,其他深深浅浅的印子也显然是各种刑具留下的。
谢玄元登基为帝时只有十五岁,也就是说这些疤痕都是在他十五岁之前留下来的。
虽然现在的谢玄元是个性格恶劣动辄杀人的暴君,但在六七年前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陆长平实在难以想象,那么小的孩子究竟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才被人这样残忍折磨。>r>
即便站在与暴君敌对的立场,陆长平也觉得不该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去对待一个半大的孩子……
谢玄元等了许久不见陆长平回话,最终露出了一个凄婉动人的笑容:“朕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陆长平已经习惯了暴君故意给人挖坑的说话方式了,听到这个危险的问题立刻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刚才,只是突然有点心疼那个还没有黑化的小暴君而已……
为证清白,陆贵妃马上又在纸上写道:
“这些疤痕并不是陛下的错,真正有错的是在陛下身上留下疤痕的人。这就好比行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却被突然窜出来的疯狗咬了几口。错在咬人的疯狗,而不在行人。陛下万万不可因为被咬了就自我厌弃。”
许是陆长平这个比喻太过新颖独特,暴君竟被他给逗笑了。
谢玄元笑起来的时候,面上的阴郁之色悄然散去,宛若雪后初霁,纯净得有些不真实。
他伸出两指,点着陆贵妃的前额轻声揶揄道:“陆贵妃长得这般好看,可这脑子里怎么装的都是水呢?照你这么说,那朕是不是可以把刚才发生的事也当做被狗啃了一下?”
陆长平的额头被戳的有点发晕,等他好不容易摆脱了暴君的魔爪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究竟指的是什么。
暴君居然是在骂他!
亏他还耐心开解,那暴君居然一点儿都不领情。骂他是狗不说,连他的初吻也一并嫌弃了。
陆美人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把刚才的纸张团成一团朝地上一丢,重新写道:“陛下就当臣妾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写完便转身欲走。
但暴君哪里肯放他离开?谢玄元上前一步堵住了去路,修长白皙的手指扣住陆美人纤细的手腕:“你给朕站住!朕说过,知晓了朕秘密的人都得……”
陆长平豁然回头,一双清透的桃花眼直直望向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