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平其实很少在别人面前用剑。
大约是因为少年时期见多了南楚皇都的王孙公子们一袭白衣一柄佩剑到处招摇,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这都是些耍帅勾引女孩子的把戏。
像他妹妹昭平,就不会被那些人肤浅的剑术所迷惑,向来是最喜欢看他练枪的。
简单粗暴又杀伤力强的武器,正对他们兄妹两人的口味。
陆陛下平日里虽然不喜欢使剑,但并不代表不擅用剑。
他的剑技是先帝专门延请剑术大师一招一式磨出来的,底子打得牢固,多年来都不曾生疏。
他抢过暴君手里的剑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对方翻了个身安放好。
这时从享殿中逃出来的三名负伤暗卫也赶了过来,陆长平就放心地将暴君交到他们手上暂时照看着。
然而就在他要迈步上前迎战那群黑衣刺客的时候,一只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却拽住了他的裙角。
陆长平回头看去,正好对上了勉力睁开眼睛的暴君。
谢玄元身着黑衣,看不出明显的伤口,但此刻看起来却格外苍白脆弱,想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脸色煞白嘴唇殷红的模样,配上那张昳丽精致的面容,看起来倒是有了那么几分病美人的味道。
谢玄元支起半个身子,手里仍牢牢攥着陆长平的衣角断断续续地说道:“不准去……朕不许你去。”
还是熟悉的命令口吻,但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声音小了很多。
可就是这点细微差别,使得他的话完全变了味道。听在陆陛下耳朵里,他竟觉得暴君是在冲他撒娇。
陆长平的心砰砰直跳,眼神也柔和了几分,他提剑走回暴君面前,刷刷刷地在地上刻下一行字:
“我会证明给陛下看,这些绝对不是南楚派来的刺客。”
可暴君看了那行字只有非但没放手,反而气得喊了起来:
“你给朕回来!朕才不需要……咳……”
他说得太急,一不小心牵动了体内的伤处,竟又咳出一线血丝来。
陆美人看着他的模样,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心疼和怜惜。手中的剑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又新刻出几个字来:“乖乖听话。”
暴君怔怔地盯着那如同哄小孩子般的四个字,一时竟忘了生气。
他在尔虞我诈的争斗之中活了二十年,除了早死的生母之外,还从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
可现在这个从南楚远嫁而来,据说只比他大三岁的陆贵妃却给了他一种被迁就被宠溺的错觉。
这感觉太过甜蜜美好,竟让他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了十二岁以前的那段日子……
谢玄元记事很早,就连两三岁时候发生的事情也能清晰地记起来。
他记得他母妃给他唱的调子古怪的北地摇篮曲,记得每年夏天母妃亲手榨的冰梅汁。
可在经历了许多变故之后,有关童年的回忆早已恍如隔世。
他本以为,从那个吃人的地狱里爬上来之后就已经变得铁石心肠,可是现在他却又开始渴望得到关心和照顾。
确切地说,他只想要陆贵妃一人的关心和照顾……
陆美人并不知道自己随手写下的四个字在暴君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他满脑子都是等下怎么收拾那帮胆敢假冒他属下的刺客。
毕竟时间不等人,他安抚完暴君,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匆匆投入战局。
谢玄元到底身子虚弱,最终也没能将人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丝质的衣料从他手中滑脱。
衣料的主人身法又轻又快,像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鹤越飞越远。
为首的刺客见冲过来的是个清丽无双的美貌“女子”,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轻蔑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