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陛下小时候和昭平一样,是将翡翠平安符戴在脖子上的,但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再戴在脖子上显得女气,挂在腰间当玉佩又心疼磨损,他思来想去就只能妥善收在贴身的暗袋之中。
陆陛下是个念旧之人,即便是和亲嫁去北卫也一直将小心保管不曾将平安符遗失。偏偏这次和暴君偶遇,对方撕破了他的衣服。
而陆陛下当时一门心思只顾着聊天和跑路,竟连平安符是什么时候从胸口滑出去的都不曾注意……
丢了从小到大的宝贝平安符,陆陛下心疼极了,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冒着被暴君抓住的风险,折返回去寻找。
他还没考虑出个所以然来,门外便有兵士前来通禀,说是上午有位使者自北卫皇都远道而来,带来了北卫何太后的亲笔书信求见。
陆陛下一听是北卫何太后的人,面上忍不住露出惊奇之色。他上次批复奏章时,开口朝何太后索要北卫的三十座城池,就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北卫虽疆土辽阔,但三十座城池也几乎占去了南境的大半土地。这何太后当真舍得这大好的江山社稷,只为干掉一个谢玄元?
国事要紧,怀着好奇的心情,陆长平命人将那北卫来使带了上来。
何太后派来的这个使臣和暴君此前派来送女装的那位大不相同,陆长平才刚进门,便受了对方恭恭敬敬的一个大礼。
随后,盖有太后凤印的议和书和地图也被呈了上来。上面不多不少,竟真的按照他先前的要求圈出了三十个相邻的城池割让给南楚。
陆陛下不禁疑惑道:“太后这般爽快大方,就不担心朕将议和书和地图拿到之后率先反悔么?”
那北卫使臣陪着笑脸道:
“陆陛下说笑了。太后娘娘如今在北卫并无实权,现在这国书上纵使盖了凤印也毫无作用。只要有谢玄元那暴君在一天,别说是北卫三十城,就是一城,陛下想要拿到手里也难上加难啊。”
话说到这里,对面的意思就再清楚不过。这何太后并不蠢,她只是一无所有之后仍然打着空手套白狼的如意算盘罢了。
陆长平若真想要这北卫的三十座城池,就必须和北卫何家站在同一阵营,想方设法地弄死谢玄元。
陆陛下将国书和地图放回桌上,并未忙着答应下来。
“朕听说太后和谢陛下是母子。一家人有了矛盾,何至于请朕这个外人来解决呢?”
这南楚使臣是太后心腹,官虽不大,但胜在歪理一堆,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陆陛下有所不知,暴君并非是太后亲子,而是北境蛮夷出身的罪妃所生之子。太后念其孤苦将其过继至膝下,谁知他到底改不了嗜血本性,在朝中大开杀戒屠戮忠良。前段时间,连太后的亲兄长何太傅一家竟也惨遭暴君毒手……”
说到此处,使臣几度哽咽,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陆陛下不动声色,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表演。
使臣来之前打听过,这位南楚的陆陛下处事宽和、施行仁政,最是厌恶这种“滥杀无辜”的恶行。
他本等着陆陛下和他一起义愤填膺地声讨暴君。可等来等去,都不见陆陛下表态,最终只能尴尬地继续说下去。
“何太傅,是两朝元老,更是我朝的大忠臣啊!经此一事,太后娘娘心灰意冷,终于决定大义灭亲。这才派我冒死给陆陛下传信。只盼陆陛下能在两日之后配合行动,助我们手刃暴君!”
陆长平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他俊眉微蹙,毫不给使臣面子地质疑道:
“可朕怎么听说,这何太傅及其子侄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光是朝廷拨给民间的赈灾款就挪用了数百万两呢?”
使臣没想到南楚的皇帝竟还对北卫的官场有所了解,他被问得一愣,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争辩道:
“这……这挪用赈灾款怎能叫贪污呢……何太傅是太后母族,皇亲国戚享用天家富贵,他们的事,能算贪污么?”紧接着他又引经据典,酸溜溜地吟了几句诗。
陆陛下听不下去,想起太庙祭祖之时暴君揭何太傅的短,又继续找茬道:
“朕还听说,何太傅的女儿入宫之后残害妃嫔,竟给人强灌绝子药,可有此事?”
使臣见陆陛下哪壶不开专提哪壶,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他多管闲事。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他开始强词夺理:
“这……说不定是那奸妃淫乱后宫在先,此事另有隐情啊!”
陆陛下眉头皱得更紧,不依不饶道:“那何太傅在太庙祭祖之日辱骂陆贵妃一事又作何解释?”
使臣没见过陆贵妃,想也不想便顺口答道:“那陆贵妃狐媚惑主是个亡国妖姬,和暴君凑成一对荒淫堪比商纣妲己,岂能不骂……”
他还没说完,便见不远处的陆陛下缓缓站起身来,眸中俱是冷意。
“你倒是大胆。陆贵妃是我南楚之人,何太傅辱骂陆贵妃就是辱骂我南楚,你竟还敢帮着他一起骂?”
经陆陛下这么一提醒,使臣才反应过来,陆贵妃不正是眼前这位陆陛下的胞妹吗?虽然后来有传言说这个嫁到北卫来的陆贵妃是南楚细作假扮,但抓不到人就拿不出证据……
看陆陛下这愤怒的模样,他这回算是闯了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