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的杨尔慈并没有怎样,她只是笑了一下,将烟夹到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转过身,靠在天台的围栏上。
“安无咎,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
她倚靠的姿势很随意,但背影总是透着落寞,安无咎走到她身边,没有说话。
杨尔慈弹了弹烟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萧条的水泥森林,那些吵嚷的、压抑的人群像夺食的蚂蚁一样,恨不得踩死彼此。
“圣坛里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谁强谁赢,所以赢者不必道歉,何况我很清楚,你是个多么圣父的人,要是能让每个人都活下来,你拼了这条命也会去做的。”
杨尔慈说完,低着头,任风吹着自己,“不过我运气真差,这么多次了,一次也碰到过,和你同场好几轮,偏偏是分开的一轮遇到他了。”
“该死的圣坛。”杨尔慈低声骂了一句。
她也只能这样,因为她很清楚,错不在任何与父亲为敌的人,她无法责怪背弃她的父亲,又怎么能责怪无辜的安无咎。
只有圣坛是罪魁祸首。
安无咎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也明白其实杨尔慈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像她这样的人,连崩溃都是只停留在内里的,哪怕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也会装作坦然接受,戳穿反而是一种残忍。
“他是死在游戏里了吗?”杨尔慈问。
安无咎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无法欺骗她,“是的。”
“那就……应该是没有可能再……”她断断续续地、小声地说着,好像是在提醒自己,让她清醒。
一种沉默的悲痛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缓慢地流动着,好像是快要结冰的液体,但它还没有完全冰封,还有流动的感知。
安无咎的愧疚令他无法多说一句话,因为无论他说什么,杨尔慈都一定会说,这与他无关。
两人静默良久,彼此想着心事,先打破沉寂的是安无咎。
“你的父亲对我说了一些话,很巧,他刚好认识我的父母。”
杨尔慈看
了看他,“你这一次好像记起很多事。”
“嗯。”安无咎断断续续地将他记起来的都告诉了杨尔慈,包括他的父亲和杨尔慈父亲同时参与过的那个革新计划,还包括自己儿时遇到的那些异常,父亲的自杀,母亲的疯狂,唯独沈惕的事安无咎没有说。
这些内容杨尔慈一半猜到过,另一半很震惊,她想过安无咎可能是某种人体增强的临床被试,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会有所谓的人类革新计划,会有像他一样的实验品。
甚至还有超自然的所谓邪神的存在。
此时此刻,再看到路上那些疯狂的人们,杨尔慈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她灭了烟,静了静,试图让自己从父亲彻底离去的阴影中暂且走出来。
“真没想到……”杨尔慈皱着眉说,“我们的父母竟然是有关系的。”
“嗯。”安无咎道,“准确说,他们曾经是同僚,人类革新计划一开始应该不是那么残酷极端的方式和内容,我的父亲并不是完美主义者,在他死后,我被强行抓去那里,而你的父亲成为双面间谍,一面在革新计划小组被架空,一面加入了另一个神秘组织。现在想象,将我抓进去,又让你父亲无法继续心甘情愿效力于沙文的人,应该是同一个,而且如果不是敌视我的父亲,是不会特意把我抓进去的。”
他的分析很合逻辑,杨尔慈完全接受,“这个人只能是拉塞尔,沙文的头把椅。”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安无咎又说,“并且按照周亦珏的说法,圣坛一开始也是由沙文集团资助的,但沙文最终却放弃了圣坛,我想沙文,或者说拉塞尔并不是想要放弃圣坛,而是任其发展。”
杨尔慈凝神细想,她想到了一些自己仍在沙文工作时的记忆,“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有前辈提醒我,拉塞尔是个喜怒无常的人,非常的专断□□,我并不觉得意外,能建造商业帝国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
但那个前辈是在沙文工作很久的人,他告诉我,一开始的拉塞尔并不是这样的,他平易近人,性格非常友善,甚至经常与他们一起吃早餐。但他生了一场非常严重的重病,需要更换体内的器官,那时候他用的是最先进的人造器官,但还是于事无补,只能续命。”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好了,并且比以往更加好,只是性格也大变,像是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