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安眉宇间有几分倦色,他拉着苏文卿的手,微微依靠在车门上,“裴敏自小娇生惯养,是她父兄的掌上明珠,整个裴家几乎对她有求必应,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安京城四起的流言就像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她咽不下这口气,不会轻易和三皇子罢休。”
苏文卿明白了:“裴家父子肯定会站在裴敏这一边,这样一来三皇子就势必会捉襟见肘?”
谢世安点点头,“裴家是三皇子最大的助力,这件事情裴家不会善罢甘休。”
苏文卿歪着头打量着谢世安脸上的神色,四起的谣言就像是打在裴敏脸上的巴掌,那谢世安呢,若是真如同谣言所说,她喜欢的人是三皇子,那谢当日世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御前求娶她不就成了一场笑话吗。
“你”苏文卿顿了顿,“你放任这些谣言是为了我吗?你担心沁娘的事情大皇子不会就轻易算了,所以想用此事作为筹码,毕竟在这件事情上面是大皇子对不起你?”
谢世安:“能私了是最好的,不管沁娘伤得重不重,我们总归不占理,若真闹上公堂传出去对你也不太好,只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苏文卿笑了起来,“你是在说那些讲我是祸水的流言吗,这有什么,难不成你会把我交出去?”
“交出去是不可能的,你入了我谢家的门,再想出去怕是不能够了,”谢世安在苏文卿的斗笠上屈指一弹,“行了,进去歇着吧,到府我叫你。”
苏文卿看着谢世安从她手中抽走的马鞭:“你赶车?这不好吧,万一让安京城的人看见,还以为是皇帝微服出访呢。”
谢世安笑了起来,“皇帝面子也不会有你大,我走外城道,这个时辰也不会有多少人。”
苏文卿好不容易出门遛风,车外可比车内舒服,何况谢世安每日忙得脚不沾地,难得偷闲,可以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苏文卿靠着马车门坐好,“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我就坐在外面陪你吧。”
谢世安笑了笑,夏夜的风清爽却不刺骨,他倒也不担心苏文卿会着凉,他将苏文卿头上的草帽压了压,稳稳当当地赶着车,慢慢悠悠地掉头往外城道驶去。
苏文卿的手支撑着脑袋架在曲起来的膝盖上,一边思考明日见到沁娘该怎么道歉,一边欣赏着谢世安如冠玉般的侧颜,结果欣赏到最后直接忘记最初在想什么了,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
谢世安侧头打量了苏文卿一眼,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文卿将自己跑了七八千万里的色心艰难地拽回到正途,“我是在想既然大皇子如此宠爱沁娘,若是沁娘愿意不计较,大皇子是不是也不会拂她的意?”
谢世安:“按理来说是这样的没错,只是根据大皇子府内传来的消息,沁娘清醒之后便有些反常,不怎么愿意见人,也不说话,就连大皇子也被她赶了出来。”
苏文卿微微一愣,“她是伤着脸了吗?”
谢世安摇头道:“萧昀去问过太医,只伤到了脑袋,伤口被头发遮住,也看不太出来,于形象无碍。”
苏文卿秀眉微颦,若不是破相,那这是为何?
谢世安:“其实明日这一趟你也不是非去不可”
“你是担心大皇子说了什么会让我受委屈吗?”苏文卿笑着打断道,“那不行,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没理由全部压在你身上,我可以在法律范围内尽最大可能赔偿弥补。”
“当然,”苏文卿怂人怂胆,“他若是动手打我,你还是要帮我挡一下的。”
——
翌日清晨,天方蒙蒙亮谢世安就被苏文卿窸窸窣窣翻箱倒柜的动静给闹醒了,他哭笑不得地起身,想看看养的这只白貂又在拆什么家。
他掀开床帐往外一看,结果就看见自家夫人穿着一袭吊丧似的白色长裙,正披头散发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铜镜中的女子面容惨白,一层又一层的粉底让她看起来着实像一个吊死鬼。
谢世安受惊不小,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太正确,他将床帐关起又拉开,结果发现“女鬼”依然在,并不是他的幻觉。
谢世安被迫直面这个玄幻的现实,他迟疑了良久,“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文卿捏着粉扑回头,“啊,你醒了,那我让翠蝶进来帮我。”
直面的冲击比隔着镜子看更大,谢世安看着苏文卿涂的煞白的脸,不确定地问道:“你这是最近迷上了唱戏吗?”
“唱什么戏啊,”苏文卿满头雾水,“不是说今日去看沁娘吗。”
谢世安绞尽脑子地回想,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遗漏了某个重要的细节,其实他家夫人和沁娘之间有深仇大恨?“所以你是打算趁她伤还没有完全好,一鼓作气,吓死她吗?”
“???”苏文卿怀疑地看了看镜子,“化的惨一点儿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歉意和难过啊,你看,我因为内疚和自责,寝食难安、辗转难眠,短短几天就憔悴成了这样,说不定大皇子和沁娘他们看见了,心一软,就不计较了。”
谢世安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决定实言相告,“你信我,你这样出门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大皇子打出来”
“”苏文卿看着谢世安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谢世安麻溜地爬下床,将苏文卿手中的粉盒放回梳妆台,连搂带拖地把苏文卿弄到门前,他朝着门外高声叫了一句,“翠蝶,帮你家小姐梳妆。”
门外翠蝶听见谢世安的吩咐有些纳闷,她家小姐方才明明自己偷偷摸摸地端了盆水进去洗漱好了不过主人家的命令也轮不到她质疑,她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是”后就去准备洗漱的用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