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卿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生,她先是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雪原之上,四周杂乱被积雪堆压的枯枝丛后,满是眼中散发着凶狠幽绿光芒的恶狼,她小心翼翼地后退,积雪下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给这场胆战心惊的静谧画上了休止符。
随着狼嚎声的响起,隐藏在四周黑暗中的狼开始疯狂的围捕追赶,她一路逃一路跑,干枯的荆棘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杂乱的枯枝不断抽打在她的脸上,血淋淋又火辣辣,她觉得她已经拼尽了全力,然而狼群的追势却只增不减,狼群弓着身体群起而扑之,苏文卿避无可避,最后跌落在寒冷刺骨的冰川中。
苏文卿被水下漂浮的冰撞得头昏眼花,她感觉有人抓住她的四肢,长长的铁钉砸入她的关窍,骨头碎裂的痛楚榨干了她最后的一点神智,失去意识坠入黑暗前的那一刻她又看见了那双如影随形的吊眼狼眼。
书房中,萧昀脸色凝重地来回踱步,“太扯了,这也太扯了,我宁愿相信是她故意设计想诱你帮她除去护国公府。”
谢世安丝毫没有受到干扰,他十分淡定将写好的信条封入信鸽的竹封中。
萧昀一把将竹封抢了过来,左右翻看了一下,“你要寄给谁?谢霁?你派他去北蛮帮你查这件事情?你真的相信沁娘说的话?”
谢世安被打断也不见气恼,他一副随你折腾似的无可奈何般靠在木椅上,“肆无忌惮地挥霍借来的寿命和能力,遭到反噬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平公正,我倒是觉得挺有神的格调。”
萧昀坐在谢世安面前,脸上不见一丝笑意,“沁娘想要报仇,于是狼神助她重生又给她获知未来的能力,若狼神真有这么厉害,北方蛮族日日祈祷,怎么不见狼神显灵给他们粮草与冬衣?”
谢世安不怎么走心地想了想:“可能是能力有限,管不过来?”
萧昀:“狼神是北蛮的神,南朝向来不信,我倒真没有见过自家一亩三分地都没管好就先去处理别家事务的神,如果不是吃饱撑着了,就是这位神脑子不好。”
谢世安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昀:“北蛮一直流传着一则传言,数万人的心头血才能炼制一颗琉璃心,持心引火方能获得与狼神请愿的机会,狼神显灵千载难逢,沁娘何德何能,能让数万人心甘情愿为她复仇献上心头血?她说因为她一次又一次想要翻看未来,所以越来越不能抑制原主的意识,既然她能够预测未来,既然她知道同源者相遇弱者会自动发生献祭,她为何不避免与你夫人的相遇?”
谢世安将萧昀手中的竹封拿了回来,重新在信鸽腿上绑好,一边放飞一边淡淡道:“所以她才说这些都是狼神的安排,非她本愿。”
“我只见过卖东西的缺斤少两,还真没听过诸神圆愿也会圆得缺胳膊少腿,如果狼神真心想助她完成愿望,根本就不会用这种丝毫不诚心的方式,除非狼神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大皇子,”萧昀看着谢世安,“它故意给沁娘一个暗示,告诉她唯有大皇子死了,她才能报仇,逼着沁娘一步一步将大皇子推入死亡的深渊。”
谢世安没什么神色地掀起眼皮,等着萧昀将话说完。
“世间之事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沁娘和你家夫人”萧昀顿了顿,迎着谢世安微凝的视线将话说完,“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关联,当年你击退北蛮狼师,重塑北疆防线,让冬日只能靠南侵来获取粮食的蛮族雪上加霜,蛮族恨你入骨,拓跋力卢更是不惜为你放下还未稳定的局势孤身犯险来到南朝,若狼神假意答应沁娘是为了杀死大皇子,那你家夫人呢?若她与狼神有关,她的存在你觉得会是为了什么?”
谢世安背迎月光站在房檐下,如洗的月光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添加了几分皎洁柔和,他笑了笑,看着萧昀,“那又如何?”
萧昀磨了磨牙,拂袖怒道:“我看你也离疯不远了。”
——
主卧中,苏文卿的梦境从雪原冰川变成了洞庭湖畔,她梦见她被追杀,谢世安护着她一路逃跑,数不清的箭与她擦肩而过,鲜血顺着谢世安的胳膊滴在她被他牢牢握住的手中。
梦境光怪陆离,既不连续也无法用常理来推断,苏文卿看着手心中的血,再次抬眼却看见谢世安单膝跪倒在她的面前,而他的心口处却被她送进了一把淬毒的匕首。
苏文卿从梦中惊醒,她吓得抱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狐疑地翻来覆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见手中确实没有血后伸手探了探睡在一旁谢世安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平稳并无异常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世安轻握住苏文卿的手,缓缓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慵懒,带着一贯的笑意,“怎么醒这么早,做噩梦了?”
苏文卿犹豫了一会儿:“你确定大皇子的死真的和沁娘无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