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就是这样,宋芳裕已经全部说了,这属于公诉案件,调查结束后,我们将移送检察院,三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
一室寂静。
一种难言的、压抑的气氛在空中弥漫,凝结着尚未明晰、尚未爆发的感情。
三人有不断用力眨眼的,有不断用手揉捏眉心的,也有只是呆呆靠在椅背上的。
过了半晌。
钟纭终于想起来什么,用涩然的、如同生锈的齿轮般的声音,一顿一顿地问了一句:“那、小……不,虞芊堇呢?”
警察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肯说,现在无论是关于绑架案,还是宋芳裕偷换孩子的案子,她都一言不发,希望她可以配合调查,我们才可以进行下一步。”
“……谢谢。”
钟纭没再问虞芊堇的事,眼神空空地向警察道谢。
警察叹了口气,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怜悯:“你们的女儿……补充鉴定已经完成,报告已经出了,你们可以联系殡仪馆安葬她了。”
“……”
三人都说不出话,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安葬”这样的字眼,过于陌生而冰冷,和“女儿”这个身份连接在一起,更是让他们毫无真实感。
不,他们养育了二十年、投注了最真挚的感情的那个女儿确实没死,死的是那个阴沉不讨喜、总是耍小手段欺负人、能力糟糕还品性不佳的女孩。
可是那个女孩,才是和他们血脉相连的人,才是当初钟纭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这是必须要接受的事实。
虞家三人心中都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他们畏惧于去回想从前,畏惧于去回想宁瑟瑟,回想一次,心中就会痛上一分。
尤其是想到从警方那里得知她死讯的瞬间。
那时卑劣肮脏、见不得人的小想法,如今化为了沉重的巨锤,又或是尖锐的利剑,只要一回想,头脑就如蒙重击。
再想到她死的那样绝望,那样无助,她那时是什么心情呢?她是不是很恐惧、很绝望?
可是如果不是这件事被挖出来,居然没人会真心为她痛苦,也没人会真的心疼她。
宋芳裕那个歹毒的东西当然不会,他们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亲人,满心满眼也是自己心爱的芊堇,分给她的那点惋惜和遗憾,显得虚伪又轻浮。
虞家人终于想到,孤零零死去的宁瑟瑟,她的命运到底有多么惨白。
“……她只是个没有被用心教养过的孩子。”
虞智为轻轻地、又是无比沉重地闭上眼:“不管她有再多的性格问题,都掩盖不了她受到的不公。”
他们对宁瑟瑟素有偏见,可是如今,那些偏见都不再重要。
“是我识人不明,我竟然没看出宋芳裕的本性,也没认出自己的孩子……是我们有愧于她。”
他的声音微微发哑。
距离得知这个真相已经过去一周多,他们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可以去想明白其中关节。
哪怕再不愿相信,他们也被迫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重大打击。
如果是在宁瑟瑟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或许还不会这样痛苦,看不到一点希望。
但宁瑟瑟偏偏已经死了……
她死了,意味着一切已经没有任何余地。
刚刚得知毁掉一个家庭的真相,接着就是至亲的死亡。
先前隐匿不发的疼痛如潮水般、后知后觉地轰然奔袭而来。
再看当时得知死讯时,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不,先不要火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