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轻柔淡漠的声音传来,风玲珑微微蹙眉,反射性的朝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身着白色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
白纱衣,亦是薄施粉黛。同样的祥云发髻上仅仅缀着一只并蒂海棠步摇,简直和她如出一辙,就仿若照着铜镜一般。
离墨偏身看去…上下仔细的好好打量了一番陈黎,不由得一声赞叹,“欧阳景轩的易容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能了。”微微一顿,他走路上前,在陈黎不及防范之初,手指划过她的面颊,就听他缓缓说道,“薄如蝉翼,果然上乘。”
风玲珑莲步轻移的走了上前,适时,欧阳景轩跨步走了进来,就听他缓缓说道:“五年间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做下这人皮面具…却想不到,真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
“一切都有天意罢了…”离墨若有所思的说道。微微一顿,他看了风玲珑一眼,随即看向欧阳景轩,“陈黎的身份在宫中特殊,平时倒也鲜少随意走动…”他暗暗苦涩一笑,只是淡淡交代,“她身体极寒,倒是要操了几分心思。”
欧阳景轩微微颔首表示了然,随即示意了下陈黎,一同走了出去,留给离墨和风玲珑一个独处的空间。
欧阳沅站在外间看着陈黎许久,不由得喃喃自语,“孤到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仿佛有些懊恼,这母后如今倒是变了法子在了宫中,可却因为身份的转变,他如今却不好用一些小心思和母后说些这和那的事情。
好在父皇决定出手,倒也不用他费心了…
夜色寂寥,万物陷入沉寂之中。
风玲珑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今日意外的入宫,却是出不去了…不仅仅如此,如今站在龙阳宫内,竟是恍如隔世,有些可笑。
“福东海将西殿已然换了新褥和被衾,想来应该还算舒逸…”欧阳景轩看着穿着陈黎衣衫的风玲珑说道,“明日让白芷送些你换洗的衫裙,暂时你便先在龙阳宫住一阵子。”他的还噙着几分小心翼翼,虽然是如今形势所迫,可到底他心生了忐忑,生怕她不安心。
风玲珑轻叹一声,点了点头的转身朝着西殿走去…只是刚刚走了两步,人便停了下来,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的缓缓转身,又走了回去。
欧阳景轩凤眸微凛,里面有着隐隐希冀的光芒溢了出来,正想要询问,就见风玲珑从袖兜中掏出物什递到了他跟前…
“太子将这暂时放于我这里,”风玲珑神情淡然,星眸更是没有丝毫涟漪的说道,“此物到底对你有特殊意义,放在我这里不合适。”说着,她将鲛人泪向前递了递。
欧阳景轩垂眸,轻倪了眼那黑幽幽却透着圆润光泽的鲛人
泪,眸光不抬的缓缓说道:“这本是我送你之物…”他抬眸,视线紧紧的胶着风玲珑的说道,“你便留着吧!”
风玲珑微微颦蹙了眉,“它是太子娘亲之物,不是我的!”
欧阳景轩薄唇一侧勾了抹若有似无的涩然,“它…从来便只是你的。”他暗暗一叹,不再解释的缓缓说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话落,他率先收回了视线,转身朝着东殿的方向走去。
风玲珑举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微微凝着星眸看着那身着明黄色锦袍的背影,心中竟有千千结。缓缓收回手,她微抿了下唇瓣转身,踏着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沉重的步子,往西殿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风玲珑转身的那刻,欧阳景轩听了脚步,听着渐行渐远的步子,他的心仿佛跟着离开…飘到了西殿。
世事无常,未登基前,他曾幻想他日大权在握,保她族人周全时,能与她在龙阳宫携手夕阳,他吹笛,她抚琴作画,怕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最后到底棋差一招,输了父皇如海心思,落得他不得不将她推离…龙阳宫,这个寝殿,从来便只有她一人能够踏入。却偏偏最后染了尘埃…
如今她入得此殿,却也只能东西各一方,说来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幸的是她终于进了这里,不幸的是…终究天各一方。
笛声悠悠,绵长的回荡在夜色下…朦朦胧胧的月光早已经被又暗沉下来的天色掩盖的几乎不见。欧阳景轩执笛吹着,曾经的曲,却不是曾经的情。
犹记得苍轩王府翠竹轩内,他砍竹为笛…
“听闻玲珑翁主不但能歌善舞,更是对中原文化有所深究…能不能为本王吹奏一曲?!”
她面色淡漠,挑眉含笑却声音清冷的回他:有所深究不代表精通…如果王爷听闻无误,应当知晓,妾身不会吹笛!
欧阳景轩眸光变得暗沉不见得底,视线和夜色依然融为一体…夜麟国皇宫中,她站在月色下吹着他亲手做的笛子,笛曲悠悠诉说着对他的情意以及信任。
她不仅仅会吹,甚至有很深的造诣!
他举笛和鸣,应承她一生荣宠,三生繁华…可到头来,不过事事都是一场空。
欧阳景轩缓缓闭上了眼帘,掩去眸底深处溢出的沉痛…纵然如此,她依旧心念与他。未央宫中,她从不曾半点儿为难与
他,不过都只是一些小计谋,也只是为了想要见见他。而他…却只能带给她更多的伤害…
内腹有什么东西开始翻涌,一股腥甜在嘴间蔓延开来,顺着嘴角缓缓溢出…笛声有些断断续续,可音律却不曾有丝毫停歇。欧阳景轩嘴角一抹苦涩…明明知晓她耳力极好,怕是这样的笛声已然扰了她的梦境,却依旧停不下来…
人都是贪心的,他也不例外!
明明知道相思苦,苦却无法不相思!
风玲珑站在内殿的门内看着院中的身影,夜风微微吹拂,扬起那人发带轻飘,更是将竹笛上那玉佩下的璎珞吹得有些凌乱。她轻轻拢了拢披风,一头披散下来的青丝犹如瀑布一样柔顺的躺在背后,远远看去,她不动,犹如一幅静止的仕女图。
福东海早早的发现了风玲珑站在那里,心下五味杂陈的收回了眸光看向欧阳景轩…嘴角的鲜红就算在不甚明亮的夜色下,也变得刺目。
爷儿如此折磨自己又是何苦?!